可不是嘛，姑娘说的全是实在话。
没添油加醋，也没绕弯子，就把老太太那点心思摊开了说。
想占便宜还想占理，拿身份压人又不想守规矩，搁谁看都明白。
周围有人悄悄点头，他们都跟姑娘想的一样。
本来就是老太太先不讲理，被戳穿了还撒泼，这会儿被堵得没词儿，只剩哭嚎了。
“那边怎么了？都围着干嘛？”
声音从人群后头传过来，带着点不耐烦。
是列车员来了。
本来列车员正在吃饭，听见这边吵吵闹闹，撂下筷子就过来了。
他拨开围观的人，一瞧见坐在地上拍大腿的老太太，眉头立马皱起来。
巧了，这列车员正是刚才检票的那个。
他一眼瞥见旁边抱着孩子的凤仙，记性还挺好：“同志，这是咋了？你家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他上下打量两眼，继续问道“你不是说老太太带着俩孩子坐硬座吗？怎么跑到卧铺这边来了？”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张着嘴说不出话。
老太太的小孙子也止住了哭闹，低头抽噎着看着列车员。
凤仙也慌了，她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真的引来了列车员。
此刻她心虚又心慌，怕周围乘客举报，也怕列车员知道真相处罚婆婆。
怀里的孩子还在抽噎，她手忙脚乱地想解释，“我……那个……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
列车员脸色沉了沉，这妇人怎么了？连句完整话都讲不明白。
周围的人把凤仙的慌张都瞧在眼里，谁也没吭声。
生怕一出声，被老太太扣上个虐待军属的大帽子。
上铺那姑娘刚才嘴上说得痛快，这时候也只是靠着栏杆往下看，没打算再添把火让老太太更难堪。
反正有列车员在，老太太肯定会被妥善处理，她何必再出头招人记恨呢。
至于陆明川两口子，始终坐在座位专注的吃着饭，对刚才老太太撒泼打滚的一幕都视而不见。
此刻，更不会站出来多说什么。
老太太的念叨他们都忍了，现在少说一句还能怎样。
列车员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自己下手解决问题。
他俯身把老太太扶起来，和气的说道：“老太太，听你儿媳妇说你买的是硬座票。有啥难处你跟我们说，别在这儿喧哗，这样会影响别人休息。”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换了副模样，拉着列车员的胳膊就诉起苦来：“列车员同志啊，你真是大好人！你说我一个老婆子，带着俩孩子在硬座那边挤着，俩娃都站过道里，我这心里头啊，实在不落忍……”
列车员听完，心里瞬间明白过来，老太太一定是过来找儿媳妇让座的。
可是她儿媳妇抱着个孩子……
于是他解围说道：“老太太，不嫌弃的话，跟我去前面餐厅吧，那儿还有空位。”
老太太眼睛一亮，立马拽起地上的小孙子，又冲另一个丫头招手：“快，你们快点，谢谢叔叔！”
说着，领着俩孩子就跟列车员走了，跟刚才撒泼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人一走，车厢里顿时清静了。
只剩下凤仙抱着孩子僵在那儿，脸憋得通红，坐立难安。
过了好半天，她才低低地开了口，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啊，几位同志……我婆婆她就是这样的人。”
上铺的姑娘从上头探下头，摆了摆手，语气里没带半分挖苦：“这位大嫂，你一个人带着仨孩子，确实不容易。”
她顿了顿，话锋稍转，“不过老太太那做法，我实在不敢苟同。但真没怪你的意思，要不也不会忍到现在了。”
凤仙点点头，眼圈有点红。
这时候林云秀也站了起来，看着凤仙说：“按说呢，你是军属，我也是军属，立场是相同的，本该相互帮助。可是……对老太太的做法，真心喜欢不来。
这位嫂子，有这样的婆婆，我估摸着你在她手下讨生活，挺难的吧？”
她诚心实意地补了句，“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
如果是自己，天天跟那样的老太太相处，怕是早撑不住了。
她这才明白，刚才凤仙为啥总低着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简单的几句话，便缓和了刚才尴尬的气氛。
这时候陆明川吃完饭，把铝制餐盒叠得整整齐齐，主动拿着去了清洗干净。
上铺的姑娘瞅着他背影笑，转头冲林云秀打趣：“你们家这位兵哥哥倒勤快，看把你照顾得多好，真是个好丈夫。”
林云秀被说得脸上有点热，抿着嘴笑，语气里带点小得意：“他呀，就那样。我们这刚结婚，他不对我好点，那哪成？”
“哦，新婚夫妻啊！”姑娘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惊讶，“怪不得瞧着这么恩爱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几句，刚才的事儿像是没发生过一样，转眼变成了好街坊。
林云秀从包里摸出两个红扑扑的苹果，给每人递过去一个：“上火车前刚买的，你们尝尝。”
姑娘眼睛都亮了，早瞅着那苹果新鲜，这会儿接过来，笑得爽快：“诶呦，那我可不客气了！”
说着从兜里掏了把水果糖递回来，“给，咱们换着吃。”
又抓了一把塞给旁边的凤仙，“大嫂也尝尝。”
凤仙愣了下才接过来，脸颊烧得发烫。
她看着林云秀和那姑娘有说有笑，心里慢慢透亮了。
人家不是吝啬，也不是心硬，而是不待见婆婆那种自以为是，爱占便宜的做派。
风波过去，车厢里总算安生了。
下午那半天，没了老太太的念叨，连火车的哐当声都觉得顺耳多了。
林云秀躺在铺位上，身上盖着陆明川给她的薄外套，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明川看了会儿书，难得耳边清静，他也闭着眼养神，将书本盖在了脸上。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几个小时过去，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广播里报站的声音一响，陆明川才睁开眼，轻轻拍了拍林云秀的胳膊：“到辽省了，醒醒，该下车了。”
林云秀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漆黑的窗外，一下子清醒了。
陆明川早把行李都收拾妥当，一只手拎行李，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林云秀：“走，下车。”
两人跟着人流往车门挪，脚刚踏上站台的水泥地，一股带着凉意的风扑面而来，林云秀下意识往陆明川身边靠了靠。
新地方，新日子，美好的新生活从这一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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