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太尉府内灯火通明，却难掩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柳荀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府门，他疲惫地走下马车，脚步沉重。
回到自己熟悉的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他重重地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散不了他心中的烦闷。他揉着发痛的额角，回想着今日在皇宫内发生的一切——皇帝的暴怒、太子的惨状、二皇子的狼狈，以及那道如同枷锁般落在他柳家头上的赐婚圣旨。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充满了无奈和愁绪，在寂静的书房内响起。
柳荀为了柳家的权势，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没想到晚年却可能因为这个孙女，让家族陷入被动。
一想到自己这个自作聪明、野心勃勃的孙女，柳荀心中的怒火就难以抑制。
就在柳荀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之际，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娇俏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他的孙女，柳夏青。
柳夏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已经听说了宫里的一些风声，虽然过程有些波折，甚至还闹出了太子和二皇子互殴的丑闻，但在她看来，最终的结果——皇帝赐婚，将她指给二皇子——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吗？虽然只是个侧妃，但这只是第一步！
“爷爷，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叹气呀？可是宫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她走到柳荀身边，声音娇柔，带着几分刻意营造出的乖巧。
柳荀原本就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憋屈，此刻看到柳夏青这副故作姿态、甚至眼底还藏着一丝得意的模样，那压抑的怒火终于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柳荀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瞪，狠狠地瞪着她，眼神锐利如刀！
“你还有脸问？！”柳荀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啊？！自作聪明！不知检点！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谁？！和二皇子勾勾搭搭，闹得满城风雨，如今连陛下都亲自下旨‘成全’你们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啊？！”
柳荀指着柳夏青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现在好了！陛下‘开恩’，下旨赐婚，把你指给二皇子做侧妃！你想要的终于到手了？！可你想过没有，这背后柳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老夫这张老脸，整个柳家的百年清誉，都因为你的愚蠢和野心，丢尽了！”
柳夏青被爷爷这突如其来的、毫不留情的斥责和洞察吓了一跳，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迅速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受尽委屈的表情。这表情转换之快，足见其功力。
“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柳夏青的眼圈立刻红了，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声音哽咽，带着十足的委屈，“我……我也是为了柳家着想啊！二殿下对我情深意重，我若能成为他的助力，将来……将来柳家也能更上一层楼……”
她避重就轻，将自己的野心和算计，包装成“为家族着想”，同时隐晦地暗示二皇子对她的“深情”，试图将责任推给对方的“主动”。
“再说了，那些流言蜚语，明明是太子殿下恶意散播，想要离间我们和二殿下的关系！我也是受害者啊！怎么能全怪到我头上呢？”柳夏青抽泣着，肩膀微微耸动，一副柔弱无助、被人冤枉的可怜模样。
看着孙女这副梨花带雨、巧言令色的模样，柳荀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望。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这个孙女的心思，早已不在闺阁之中，而是飞向了那波谲云诡的宫廷。
他疲惫地摆了摆手，打断了柳夏青的“辩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倦怠：“行了，不必再说了。”
柳荀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带着泪痕、却眼神闪烁的孙女，缓缓说道：“今日在御书房，陛下……已经下旨了。”
柳夏青的抽泣声戛然而止，抬起那张泪眼婆娑的俏脸，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下旨说什么了？”她心中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她期盼已久的结果。
柳荀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体恤’你与二殿下的‘情愫’，为‘平息流言’，也为给柳家一个‘交代’，下旨——将你，指婚给二皇子苏霄，为侧妃。择日完婚。”
“什么？！”
柳夏青听到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但与柳荀的震惊和屈辱不同，这道惊雷对她而言，却是天大的喜讯！
她脸上的泪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原本还带着委屈和惊恐的眸子，骤然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兴奋的光芒！
“陛下……陛下真的下旨赐婚了？！”她猛地扑到柳荀的桌案前，抓住爷爷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甚至有些尖锐，“爷爷！您没骗我吧？！我……我要嫁给二殿下了？！还是陛下亲自赐婚？！”
侧妃？虽然只是个侧妃，但那可是二皇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之一！风流倜傥，家世显赫，将来甚至有可能……继承大统！而且，这还是皇帝陛下的亲自赐婚！这是何等的荣耀？！这简直是天降的福气！
柳夏青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所有的委屈、害怕、以及刚才被爷爷训斥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穿华服，佩戴着名贵的珠宝，在众星捧月中嫁入皇子府邸的场景！她仿佛已经听到了旁人羡慕嫉妒的议论声！她将成为二皇子的女人，身份尊贵，前途无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柳夏青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开始在原地转起了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二殿下是真心待我的！连陛下都看出来了！爷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们柳家也要出一位皇子妃了！虽然是侧妃，但以后……”
柳夏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开始畅想着未来如何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智慧”，牢牢抓住二皇子的心，如何在皇子府中站稳脚跟，如何一步步向上爬……至于这桩婚事背后的政治算计、家族危机、以及她名声尽毁的事实，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柳荀看着孙女这副欣喜若狂、得意忘形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摇了摇头，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这丫头，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只看到了眼前的荣华富贵，却看不到这背后隐藏的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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