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 修改于8.16
下午三点多，走廊里传来了与护士们打招呼的熟悉声音，随后病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小美抬头一看，却是拎着保温桶的老妈一头大汗的走了进来。
“您怎么跑过来了？”
小美刚就听到走廊外老太太的声音了，很是好奇的问道。外甥中午来送过饭了，她妈又提着饭跑来，难道是给她送晚饭来了？
“中午炖的乌鸡汤剩了小半锅，放冰箱里怕坏了，就给热了热都带过来了。”
赵秀儿解释说，随后她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又伸手摸了摸病床上黎远山的额头，“远山今天看着气色像好点了？”
她妈什么眼神，就黎远山现在那张苍白的脸，哪来气色一说?
小美走过去，“汤做多了，你们喝了就是了，还专门跑过来送一趟作甚。”
小美边说边把手放在保温饭盒上，不过当她指尖触到桶身冰凉的瓷面，忽然心里一动，给黎远山的鸡汤直接在医院做就好了。
病房里有现成的炖锅，买只活鸡拿来现炖，炖好了端上来，丈夫喝热汤，她不也能跟着啃几块带肉的骨头么。
不像现在这样，家里剩下的汤热过两回，油星都凝在表面成了白花花的。这念头刚落，胃里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感。
她先头觉得有些饿，就把早上剩的半根油条掰碎了，泡在热牛奶里吃了。那点东西根本不顶饱，于是又从柜子里取出包方便面，干嚼着吃了半包，现在感觉胃里翻涌，很不舒服。
自从上个月那次半夜胃出毛病后，这胃就没真正好过，总像揣着块冰坨。她想，看来自己是真不能再这么凑合吃饭、这么不注意胃了。
黎远山已经是这副模样，要是自己再出点什么事，黎暄怎么承受得住？一想到儿子，小美的鼻子就阵阵发酸，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最近她发现自己总是这样，就连看着病床上黎远山的样子，也会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她不由得琢磨，人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大、能撑多远？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支撑多久。
她抽空跑到楼下内科急诊看过，医生当时就说，是长期饮食不规律、情绪焦虑引发的慢性胃黏膜损伤，叮嘱她必须按时吃饭，忌生冷辛辣。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黎远山躺在病床上已经三个多月了。从最初的深度昏迷，到现在能偶尔睁开眼，却认不出人，也说不出话。
医生说这是重度颅脑损伤后的后遗症，恢复周期漫长，能不能完全醒过来都是未知数。
她每天守在这里，早上五点多就得起来，给远山翻身拍背、按摩，防止肌肉萎缩，然后是喂流食、记录尿量，晚上盯着输液瓶，一忙就忙到凌晨。
除了中午那顿饭，早饭和晚饭她基本都是凑合，加上那阶段经常吃菜粥渣子，胃怎么能养好?她想，看来自己以后真得好好注意保护胃了。
“美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生病了?”赵秀儿见女儿蹙眉捂着肚子，忙伸手过来想摸摸她的额头。
小美赶紧躲开，强挤出个笑脸：“没事，可能有点着凉。您没事就回去吧，我把汤倒到炖锅里，晚上给他热一下就行了。”
她不想让母亲担心，他姥姥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这些天为了黎远山的事，已经操碎了心。
“那你快去倒腾出来吧，这乌鸡汤里有当归和枸杞，是补气血的，你也跟着喝点。别总想着省钱，也别总凑合，你看你这阵子瘦的，下巴都尖了，气色看上也不大好。”
“知道了妈，我会喝的。”小美点头应着，一边去把保温饭盒里的乌鸡汤往小炖锅里倒，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
她现在何止是瘦。上次偷偷去护士站称体重，三个月竟然掉了十几斤。
赵秀儿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这才说道:“我和你爸挺好的，你别惦记，“这个周日，小靓他们要过来给我过生日，我不让他们过来，可你妹妹说，顺便来这里看看三姐和三姐夫，我也就同意了。”
小美赶紧去包里翻出上次同事给的200元糖酒站购物卡，“妈，您让我爸去糖酒总站买东西的时候，顺便也给您买件衣服穿吧，您过生日那天我也回不去。。。”
赵秀儿赶忙推辞，让女儿留着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你妈妈这么大岁数了，买那么多衣服干嘛？你们姐妹给妈妈买的，衣柜里都放满了。。。”
她说着又拿出面巾纸擦着额头上的汗，“你看你妈妈，在家穿个背心还出汗，身上这件穿了多久还这么新，衣服多了也没用，就怕热。。。”
见老妈又开启了唠叨模式，小美赶紧止住，“妈，您不买夏天的衣服，那就买件过年穿的毛衫或外套吧。”
这下赵秀儿更急眼了，也不顾这是在医院，声音提高了许多:“别再提毛衫和外套，你过年给我买的那件橘红色毛衫，记得不？我都没拆封呢，等以后拿给你穿吧，还有前年你给买的外套也没倒腾过来穿。。。”
小美真服她妈了，一个话题翻来覆去的说起来就收不住了。
“妈，那您把卡给我爸，让他买吃的吧。”小美把卡塞进母亲手腕的小黑钱包里，催促着:“也不早了，回去坐车别赶上学生放学。”
赵秀儿这才止住了唠叨，“你说的对，妈妈是得回去了，小学生下学早。。。”
她边说边下了小美睡的那张床，提起桌上的空保温饭盒，小美刚已经大致用开水刷了一下，她知道她妈讲究，回去肯定要洗一遍，也就没费事仔细洗。
“其实你爸爸手里还有几张卡，你上次给的，还有你妹妹上次来也买了两张，都没花了呢。。。”
赵秀儿出门前又开始唠叨起来，小美赶紧把又准备说下去的老太太轻轻往门外推去，“妈，您要是再说下去，真会赶上学生放学啊。”
“知道了，妈妈这就走，你平时要是饿了就去楼下食堂买点热乎的，别总吃那些没营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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