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战场从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经过数日的喘息，混乱前线已恢复了它最原始、最残酷的面貌。
多日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兽潮，虽然在众人心头投下了一片短暂的阴影。
但死去的人已然长眠，活下来的觉醒者们，则在这场生死洗礼中获得了难得的成长与资源。
在这里，生与死的界限早已模糊，驻守于此的每一个人，无不是在刀尖上行走，以鲜血和挣扎作为变强的养料。
“那小子……就这么走了？”
谢晓叼着一块干硬的馒头，慢悠悠地走到慕晚星身边，随意地蹲了下来。
他浑身衣衫破碎，脸上、手臂上布满尚未愈合的狰狞伤疤，可那双眼睛却比从前亮了许多。
“嗯。”慕晚星轻声应道，没有多言。
“你好像挺适应这儿的？”她忽然问。
谢晓歪头想了想，随后苦笑一声：
“也说不上喜欢。就是觉得……自在。比从前那种束手束脚的日子，强得多。”
他似乎不愿多谈自己，很快转回话题：“那家伙走之前，就没留句话？”
“没有。”
“呵，真行。”谢晓嗤笑一声，狠狠咬了口馒头，“这小子，溜得倒快，一点念想都不给人留。”
他似乎话里有话。
慕晚星没接话，只是静静望着远处被血与火反复涂抹的地平线。
“你呢，以后什么打算？”她轻声问，“一直留在这儿？”
谢晓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紧绷的身体，手中长剑发出低微的清鸣。
“暂时没别的地方想去。先把命攥紧点儿，把实力提上去再说——不然哪天死在外面，连理都没法说。”
慕晚星沉默地点了点头。
“实力……”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逐渐沉淀为一种冷硬的坚决。
她忽然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
在那方向尽头，一段断裂的城墙之上，向天歌依旧独自立于最高处。
残垣衬得他身影愈发孤峭，仿佛与整个喧嚣战场隔着一层无形的界限。
不明所以的人或许会觉得他在故作姿态，但了解他的人，只会从心底生出深深的敬畏。
人类社会中，称号级强者并非罕见，可能让所有人公认其名、忌惮其力的，屈指可数。
向天歌似乎早有所觉。他并未回头，只是手指轻抬，向下一点——
正向前走的慕晚星猛地驻足。
她周围的环境骤然扭曲、塌陷！
脚下坚实的大地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泥沼，粘稠、冰冷，带着吞噬一切的恶意。
她越是挣扎，下陷得越快，不过几步，淤泥已没至胸口。
沉重的压迫感箍住她的胸腔，空气被迅速抽离。
真实的窒息感攥住了她的喉咙，脸庞因缺氧迅速涨红、发紫。
她能清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意识一起流失，黑暗从视野边缘不断蔓延。
——这一切并非幻觉。向天歌赋予的“真实”，足以在此地将她彻底抹杀。
城墙上的男人终于转过身，饶有兴味地俯视着在泥沼中逐渐沉没的少女。
他在等，等她的恐惧、她的崩溃、她的哀鸣。
人在濒死时最本能的选择，往往能照见其灵魂最深处的底色。
至于她会不会真死在这儿？他并不在乎。
然而——
慕晚星脸上确有痛苦，那是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但她没有惊慌，没有求饶，甚至没有一声呜咽。
她只是一寸寸抬起被淤泥困住的脖颈，一双眼睛仍清亮得惊人，穿过虚假的黑暗，笔直地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仍在向前迈步。哪怕淤泥已没至下颌，哪怕死亡近在眼前。
下一瞬，所有幻象骤然消失。
慕晚星仍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只是呼吸略显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而她面前，已是那道断裂的城墙。
向天歌不知何时已慵懒地坐于一张由纯粹暗黑源能凝聚而成的王座之上，手中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
“我想加入炼狱。”
慕晚星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开口。
声音还带着一丝压抑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向天歌吹了吹茶沫，似乎毫不意外。
“我只需要这个身份。我会靠自己变强，”她继续道，目光毫不避让，“炼狱很快会多出一位至少战神级的觉醒者。”
“哦？”向天歌眉梢微挑，似笑非笑，“你很自信。”
“走到您面前的人，没有资格不自信。”她平静地回答。
“呵……有意思。”他轻笑一声，并未否认。若她方才流露出半分怯懦，此刻早已是一具尸体。
“你很不错，但也只是‘不错’。”他放下茶盏，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心性上佳，天赋尚可。但和某个跟你同行的小子比，还差得远。”
他看着她，仿佛能洞穿她所有潜藏的心思。
“他是个有趣的谜团，天赋远超你的想象。追上他，或者仅仅是想与他并肩……这条路，可比你想象的艰难得多。有些差距，可不是努力就能填补。”
他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说完便不再言语，静待她的回应。
慕晚星沉默了片刻。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强大的实力都是她必须获取的东西。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她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动摇。
“不后悔？”向天歌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真的……会死哦。”
“不悔。”
“好。”
向天歌不再多言，蓦然起身。
手掌悬于慕晚星头顶，磅礴如海的精纯暗黑源能瞬间倾泻而下，涌入她的体内。
他微微俯身，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却又不容置疑：
“欢迎加入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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