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人……”
“二没任何防御工事……”
“三……”
他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只觉得眼前这片战场，荒诞得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玩笑。
完全依赖少数觉醒者进行动态防守？放弃一切固守工事，将广袤的缓冲地带变成纯粹的猎杀场？这样的策略……真的能行吗？
这与他想象中壁垒森严、人潮汹涌的前线战场，除了那刺鼻的血腥和生死搏杀，再无半点相似之处。
“这……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夜辰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郁闷和困惑，更像是在寻求认同。
“是....有点。”
慕晚星点了点头，即便是她此刻也很难理解这样的防守方式。
觉醒者的数量和源兽的数量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而且依照她们如今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
这道防线的身后就是整座混乱都市，而都市内的大部分人似乎并不知道这里的存在，就像自己，如果不是亲身来此，她也不知道原来扭曲森林以北居然还有着这么一道战争前线。
霍刚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两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困惑与惊疑，嘴角扯出一个了然又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怎么，感觉很奇怪？”
他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娃娃？
他目光在夜辰紧握的夜刃上停留了一瞬，心中了然。
能拿着“幽君”的刀，却对这里一无所知，只怕又是哪个被命运丢进漩涡的“幸运儿”。
难得地，这位以力量技巧着称的战神，竟生出了一丝解释的耐心。
他走到一处相对平整的石块旁，随意坐下，魁梧的身躯如同磐石。
“其实，不用这么惊讶。”他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洞悉感，“这一切的基础，在于‘生命层次’。”
“生命层次……？”
夜辰眉头紧锁，这个词带着一种形而上的玄奥。
霍刚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只布满了厚厚老茧、疤痕纵横交错、指关节异常粗大的拳头。
上面沾染着干涸的源兽血迹和泥土，每一道伤疤都诉说着一场惨烈的搏杀。
夜辰知道，霍刚让他看的，绝非仅仅是这双饱经风霜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银芒骤然暴涨，空间感知被催动到极致，聚焦于那只拳头之上。
视野瞬间变幻！
在夜辰高度凝练的感知视角下，霍刚那只血肉之躯的拳头，其本质正在被层层剥离、解构。
皮肤、肌肉、骨骼的界限变得模糊、虚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精纯、凝练、如同活体电路般交织流转的源能细线！
它们以一种极其复杂、精密、却又充满力量感的方式，构筑成拳头的形态。
血肉仿佛成了承载这股能量的容器，又像是与能量彻底融合，虚实难辨。
夜辰只觉得大脑如同被重锤猛击，精神力疯狂消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仅仅是窥视这拳头片刻的“真相”，就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刺痛。
他闷哼一声，眼中银芒被迫收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霍刚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拳头，负手而立，那玄奥的景象瞬间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
霍刚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直击灵魂的重量。
“你觉得……我，还算是一个‘人’吗？”
夜辰愣然抬头看向霍刚，似乎在思考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什么，良久后，夜辰缓缓开口道:
“为何不算？力量的形态，并非定义‘人’的标准。我们，依然是拥有不同能力的人类。本质未变。”
“嗯……”
霍刚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
“不错的答案。那么，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和城墙后面那些耕作、生活的普通人，差距大吗？”
“很大。”
夜辰毫不犹豫。
“和源兽相比呢？”
霍刚追问，目光如炬。
夜辰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他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先天……肉身上的劣势，确实巨大。”
“是啊，血肉之躯，先天孱弱。”
霍刚抚摸着自己胸口一道几乎贯穿的陈旧伤疤，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但当你走到我这个层次……”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会发现，所谓的‘差距’，正在被抹平，甚至……逆转。”
“战神级的觉醒者，拥有着堪比高阶源兽的恐怖恢复力，只是形式不同；而那些站在源兽顶端的家伙们……”
霍刚的眼神变得锐利，
“它们同样拥有了不逊于人类的智慧、狡诈和学习能力，它们在进化，在‘类人化’。”
“借用幽君大人曾点醒我的一句话——”
霍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肃穆，对着夜辰，也仿佛对着这片苍茫战场宣告：
“觉醒者的道路，是从‘人’走向‘非人’；而源兽的进化，则是从‘兽’走向‘类人’。”
“人至非人……兽至类人……”
夜辰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如同重锤，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
他仿佛看到两条截然不同却又在终点诡异地交汇的生命进化长河。
“当然，不必过度恐慌。”
霍刚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淡然。
“源兽要达到拥有成熟心智和学习能力的‘类人’层次，通常也需要踏入战神领域。至于其他那些……”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远处荒原。
“不过是些遵循杀戮本能的野兽罢了。”
“只是，”他的声音再次转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源兽天生的强悍体魄和特性，注定了凡俗的刀枪火炮对它们如同挠痒。
这，自始至终，都只能是一场属于觉醒者的战争，一场生命层次跃迁者之间的角斗！”
夜辰再次沉默点头。
他能够想象，当那些狰狞的巨兽冲入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城镇时，会是何等绝望的地狱图景。
即便是他，在初为觉醒者面对第一头源兽时，那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也记忆犹新。
霍刚不再多言。
该说的，已经说透。
夜辰眼中那最初的震惊、困惑、荒谬感，已逐渐被一种明悟所取代。
在这片以生命层次划界的残酷战场上，人数的多寡固然重要，但其前提，是“质量”。
当双方阵营中都出现了足以移山填海的“超人”时，战争的胜负天平，便只取决于这些“超人”之间的对决。
“我想……我大概懂了。”
夜辰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的释然。
虽然这看似草率、依赖个人伟力的“防线”，充满了不可理喻的冒险，但细想之下，却又无比契合那位“幽君”向天歌的行事风格——一种建立在绝对实力之上的、近乎无解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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