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电话铃在黑暗中响起，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寂静。世青给虞景川拨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预期中的惊讶或质问，而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那太过于平静了，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我们惠东见。\"世青挂断电话时，手指在按键上多停留了一秒。这一秒里，他仿佛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又或者只是线路的杂音？
远处的沙滩上，一个佝偻的身影踩着潮湿的沙子缓缓走来。月光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那些皱纹看起来像是刻在木头上的古老符号。老渔民的手掌落在世青肩上时，他能闻到那股永远洗不掉的鱼腥味和海盐的气息。
\"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父亲的声音沙哑得像被海水浸泡过的船板。世青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他从小听到大，但今天每个字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不祥的回音。
世青一把搂住了父亲，他们的拥抱持续得太久了。久到世青能数清父亲外套上每一粒盐晶，久到他开始怀疑这个拥抱是否在掩饰什么。是父亲颤抖的手，或者他自己加速的心跳。海风在他们之间呜咽，像在提醒着什么被遗忘的重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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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穿透海雾，整个岛屿突然在钢铁的咆哮中惊醒。
倪大海的咖啡杯在桌面上微微震颤，褐色的液体泛起不安的涟漪。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两架ARh-70武装侦察直升机正以诡异的低空姿态掠过渔村屋顶，迷彩涂装被刻意喷绘成哑光黑色，尾翼上潶潮科技的蝮蛇徽记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见鬼...\"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并不存在的配枪。
宁磊用望远镜观察着：“是ARh-70！五角大楼去年就终止了这个项目。”
宁磊的望远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贝尔407的骨架，改装了武器挂架和红外干扰弹发射器，看来我们亲爱的合作伙伴们，连军工产业链都渗透了。\"
世青站在阴影里。海风掀起他风衣的下摆，露出腰间那把格洛克的握把。直升机旋翼搅动的气流卷起沙砾，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着他的脸颊。
“他们来得太快了！看起来景川和他们是一伙的！”世青低语道。
当第一架直升机舱门滑开时，世青的视网膜捕捉到某个荒诞的细节：走下来的安保人员戴着最新款的战术目镜，镜框边缘却残留着暗红色污渍，很像他在地下实验室见过的神经传导凝胶。最主要的是，他们都配备的新一代的AJ-90型军用强化骨骼。
这个穿着定制西装的\"死人汤尼\"，步伐精准得像是用游标卡尺测量过，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折射出异常刺眼的光。世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第二架直升机里飘出的红发女人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是娜奥米——潶潮首席生物学家，此刻本应在北极圈基因库主持项目。她雪白的手套轻抚过舱门边框，某个瞬间世青似乎看见金属表面泛起了诡异的波纹，就像触碰了某种非牛顿流体。
\"又违反了安全条例...\"世青的喉结上下滚动。潶潮的\"双轨出行制度\"曾让cIA都束手无策，如今两位核心成员却乘着同批直升机降临在这个可能地图上都找不到的渔村。
海风突然转向，送来那个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息。世青的眼前闪过解剖台上泛青的脏器，那些被特殊溶液浸泡后呈现珊瑚状分支的毛细血管。此刻了望台上，汤尼用特殊的姿势在整理着领结，这个动作曾在监控录像里出现过十七次。
世青终于明白为什么潶潮要如此戏剧性地登场，在村民们呆滞般的注视中，娜奥米的嘴角缓缓扬起，岁月虽挡不住她的衰老，但是却风韵犹存。这个笑容让世青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基因编辑后，会对着紫外线微笑的恒河猴。
娜奥米远远地朝世青打了个手势。两人靠近时，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掌贴近世青腹部，拇指与食指微微张开，是一个隐晦的\"八\"字。世青的目光一凝，立刻会意：这些安保人员身上都带着枪。随即娜奥米帮世青扣上了外衣的扣子，遮挡住了那把伞枪。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娜奥米，真会让人联想那是暧昧之举。
世青似有不解，这女人为何帮我隐藏下这把武器。
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拂过了望台，世青却显得异常平静。他懒散地倚在护栏上，眼神却冷峻如刀。是来接他，还是来灭口？他得赌一把。
两人低声交谈了不到五分钟，世青便转身离开。片刻后，他拎着那只磨损的黑色公文包登上了飞机，背影决绝而干脆。
远处，倪大海和宁磊藏身于阴影之中，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
\"现在怎么办？\"大海压低声音，指节因攥紧而有些红肿。
宁磊眯起眼睛，望着逐渐升空的飞机，缓缓吐出一口烟。世青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次却走得如此匆忙，事情绝不简单。
“小磊，你不也是惠东的首脑吗？为何不跟着他们一道回去？”
\"等。\"他掐灭烟蒂，声音低沉，\"现在乱动，只会打草惊蛇。如果他需要支援，会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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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Rh-70武装侦察直升机上
\"他同意回来了？\"声音在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中几乎被撕裂。
娜奥米将耳机紧贴耳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您所愿，长官！\"
秦伟国坐在皮质座椅上，面无表情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扳指。机舱内昏暗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精光。
\"世青，你倒是没让我失望。\"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但指节敲击扶手的节奏却暴露了内心的愉悦。
娜奥米借着整理耳机的动作别过脸去，舷窗倒影中她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永远不会知道，她每次称呼\"长官\"时，舌尖都抵着后槽牙。
而在另外一架飞机上，世青的太阳穴正随着引擎节奏突突跳动。舷窗外翻滚的云海让他想起卢晨生前常常得意的微笑。\"他也许并没有正在死去！\"这句话像根鱼刺卡在他的推理链条里，每思考一次就渗出新的血腥味。
当直升机掠过惠东科技那栋标志性的黑色大楼时，娜奥米悄悄按亮了手机屏幕。锁屏照片上，某个模糊的实验室编号在蓝光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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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喧嚣世界的褶皱里，潜伏的危机总以最谦卑的姿态蛰伏。它们不似惊雷般宣告存在，而是将锋利的齿牙埋进时间的软肋，在人们忙于丈量生活表象时，悄然啃噬着根基。最危险的崩塌往往始于寂静处的第一道裂痕，当沉默的危机开始用阴影书写墓志铭，所有喧哗的预警都已沦为迟到的悼词。
海岛的晨雾还未散尽，两架直升机如金属鹰隼般划破寂静，螺旋桨的轰鸣声搅碎了清晨的潮湿空气。童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紧绷的警觉。她向来敏锐，像一只在丛林边缘逡巡的猫，总能嗅到异常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童蕾缓缓起身，推门来到了院中……
我乘车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手机屏幕亮起，她传来的照片一张张加载出来。直升机悬停的模糊轮廓，机身上反射着冷冽的晨光，而背景里，隐约可见世青家那片临海的坡地。那里本不该有这样的动静。
他们从未提起过自己与任何需要直升机造访的势力有关联。可童蕾的摄望镜不会说谎，她的直觉更不会。我盯着照片，某种不协调感在心底蔓延，就像平静海面下潜伏的暗流，看不见，却足以将人拖入深渊。
这海岛太小，小到任何异常都无处隐藏。而此刻，两架直升机降落的痕迹，或许正预示着某种沉默的危机，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发酵。
我将照片转发给了尤什科夫，他在几分钟后便拨通了我的电话。
“先生，这照片是在哪里拍摄的？”
“茫山下的一个海岛，是童蕾清晨拍摄的！”
“真不敢相信，这是武装直升机，像是拆了武器的ARh-70，这胆子太大了！”
“也许某些人等不及了，这是不是预示着战争的开始，如果没有飞行许可，这与侵犯领空无异了！”
“先生，看样子我们行动更要小心了！”
智者看见未落下的铡刀，愚者只相信染血的刃。我们习惯在疼痛中辨认危险，却忘了最高明的毁灭永远穿着温柔的睡衣。那些不曾发出声响的坍塌，正以细胞的缓慢死亡方式，将整个时代拖入慢性窒息的深渊。当沉默成为危机的同谋，每个装睡的灵魂都是递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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