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散尽时，阳光像被打碎的玻璃，零零散散地落在孙悟空和贝吉塔身上。
他们瘫坐在那株刚埋下种子的泥土旁，看着周围枯萎的噬灵藤化作黑色粉末，被风卷着飘向远方。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腥气，但更多的是泥土翻涌后透出的清新，混杂着植物腐烂的微甜。
“护灵晶的力量彻底耗尽了。”
贝吉塔摊开掌心，那块金色矿石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像块普通的石头。
他指尖划过裂痕，触感粗糙，再没有之前的温润，“有点可惜。”
孙悟空却在看那片刚埋了种子的泥土。
湿润的土面上，有个极其细微的鼓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不可惜。”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鼓包，“力量用在该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归宿。”
贝吉塔没说话，只是把护灵晶收进储物袋，和星髓石放在一起。
两块矿石碰撞的瞬间，星髓石突然闪过一丝微光，黯淡的护灵晶竟也跟着亮了一下，像是垂死的回光。
他挑了挑眉，没再多想。
他们在森林里多待了三天。
不是为了寻找什么，只是想看看那颗种子会不会发芽。
白天，孙悟空会去收集干净的露水，小心地浇在泥土上；贝吉塔则在周围巡查，清理那些还没完全枯萎的噬灵藤根须，偶尔会对着星髓石发呆，像是在和里面的力量对话。
第三天清晨，种子真的发芽了。
两片小小的心形叶子顶破泥土，嫩得像透明的绿玻璃，在阳光下泛着水光。
最奇妙的是，叶子边缘竟缠绕着一丝极细的风元素，像是孙悟空的灵力在守护它。
“你看。”孙悟空的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兴奋，“它活下来了。”
贝吉塔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两片新叶。
阳光穿过叶子，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忽然想起周野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所有的结束，都是新的开始。”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星髓石的光芒似乎比之前更柔和了些。
离开森林时，他们没有回头。有些告别不需要仪式，就像有些相遇本就偶然。
走出迷雾森林的范围，地势渐渐平缓，出现了大片的草原。
草原上散落着一些牧民的帐篷，炊烟在蓝天下笔直地升起，像系在天上的绳子。
远远地，能看到一群白色的绵羊在吃草，牧羊人坐在山坡上，怀里抱着个老旧的乐器，调子慢悠悠的，听得人心头发软。
“前面好像有个小镇。”贝吉塔指向远方，地平线上有灰色的屋顶轮廓，“去补给点东西。”
小镇比想象中热闹。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卖草药的、打铁的、缝补衣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混着食物的香气，让人忘了这是在危机四伏的域外战场边缘。
他们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客栈，点了两大盆炖肉和一摞面饼。
老板娘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他们端来茶水时，多看了贝吉塔两眼。
“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啊。”
老板娘擦着桌子，“是来参加下个月的草原试炼的吧？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好多像你们这样的修士来。”
“草原试炼？”孙悟空咬着面饼，含糊地问。
“就是各部落比本事呗。”老板娘笑得更欢了，“比骑术、比射箭，还有修士之间的切磋，赢了有奖品，听说今年的头奖是块‘风鸣石’，能让风属性的灵力变得更顺溜。”她说着，眼睛瞟了瞟孙悟空腰间的灵风护心镜。
贝吉塔的目光动了动。“切磋？”
“可不是真打。”老板娘赶紧摆手，“点到为止，主要是交流经验。往年还有好几个仇家，打着打着成了朋友呢。”
他们在小镇住了下来。
不是为了那个风鸣石，只是觉得这里的节奏很舒服。
白天，孙悟空会去草原上跑步，风从耳边掠过，带着青草的味道，灵风护心镜在他胸前轻轻震动，像是在和天地间的风元素对话；贝吉塔则找了片僻静的山坡，练习雷冰双属性的融合，星髓石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得越来越顺畅，两种力量的界限变得模糊，却又各自保持着本性。
有天下午，孙悟空跑步回来，看到贝吉塔站在山坡上，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光雾。
雷光与冰雾不再是之前的紫白色，而是变成了柔和的银蓝色，像草原上的月光。
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光雾散去，贝吉塔转身对他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有点进步。”孙悟空笑着说。
“比你那慢吞吞的风快多了。”
贝吉塔回嘴，嘴角却没下来过。
镇上的人渐渐认识了他们。
知道那个爱笑的年轻人能操控风，能让枯萎的花重新开；知道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年轻人会用雷电生火，会帮牧民修补被野兽咬破的帐篷。
没人问他们从哪来，要到哪去，就像接纳草原上的风、天上的云一样接纳了他们。
离草原试炼还有五天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一群从南边来的修士想强买镇上铁匠铺的一把矿石打造的刀，不仅动了手，还打碎了铁匠铺的招牌。铁匠是个老实人，急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反抗。
孙悟空本来不想管闲事，直到看到那把刀——刀身是用陨星谷的星核石碎屑混合精铁打造的，刀柄上还缠着点迷雾森林的藤蔓纤维，显然是铁匠花了心思的。
“那把刀，我们要了。”他走过去，把钱放在柜台上，不多不少，正好是铁匠说的价格。
南边来的修士不乐意了，为首的那个高个子骂骂咧咧地推了孙悟空一把：“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的事？”
孙悟空没躲，任由他推在肩膀上。高个子只觉得像推在了棉花上，自己反而踉跄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拳头带着灵力就挥了过来。
拳风刚到眼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高个子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缠着一圈淡青色的风，像被绳子捆住了一样。
“切磋可以，闹事不行。”贝吉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指尖的雷光“滋滋”地响，“要么赔钱道歉，要么躺在这里等试炼开始。”
高个子的脸色变了。
他能感觉到贝吉塔身上的气息，那是种极其凝练的力量，看似平静，却藏着能把人撕碎的锋利。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钱扔在地上，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铁匠千恩万谢，非要把那把刀送给他们。
孙悟空没要，只是让他多打几把，说草原上的牧民或许用得上。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客栈的屋顶上，看着草原的月亮。
月亮又大又圆，把草原照得像铺了层白霜。
远处的羊群像堆在地上的云，一动不动。
“明天去看看那个试炼？”孙悟空忽然问。
贝吉塔“嗯”了一声，手里转着个从牧民那买来的铜环，“听说有个叫‘烈风部落’的，擅长操控风属性灵力，或许能切磋一下。”
“那我也去试试？”孙悟空笑了，灵风护心镜在月光下闪了闪，“看看我的风，和他们的有什么不一样。”
贝吉塔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别输得太难看。”
风从草原上吹过，带着远处的歌声和近处的虫鸣。
屋顶的瓦片被吹得轻轻响，像谁在低声说话。
他们都知道，试炼的奖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遇到新的对手，能在不同的力量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就像那颗在迷雾森林里发芽的种子，就像那块在储物袋里相互呼应的矿石，成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需要阳光，需要雨露，需要偶尔的风雨，更需要身边有个能说“别输得太难看”的人。
月亮慢慢西斜，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远处的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孙悟空打了个哈欠，贝吉塔收起了铜环。
该睡了。
明天，还有新的风要追呢。
草原试炼的前三天，小镇上的修士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大多穿着便于活动的短打，腰间别着武器，走路时带起的灵力波动让空气都变得躁动。
客栈里挤满了人，南腔北调的交谈声撞在木梁上，又弹回来，混着肉香和酒气，酿出一种格外鲜活的热闹。
孙悟空和贝吉塔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个背着长弓的少年正对着同伴比划，说自己能在三百步外射中飞鹰的眼睛；隔壁桌的两个中年修士在争论风属性和火属性哪个更适合草原作战，声音越来越大，差点掀翻桌子。
“吵死了。”
贝吉塔皱着眉，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他面前的酒杯里，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却始终没洒出来——这是他新练的控制术，用细微的冰属性灵力托住液体，磨练对力量的精准度。
孙悟空没理会他的抱怨，目光落在街对面的铁匠铺。
铁匠正把新打好的刀挂在墙上，刀柄缠着的藤蔓纤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绿，正是迷雾森林里那种心形叶子的纤维。
“他听进去了。”
他低声说，嘴角带着点笑意。
这时，一个穿着羊皮袄的汉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两碗奶酒，碗边还沾着奶渍。
“两位是来参加试炼的吧？”
汉子嗓门洪亮，把一碗奶酒放在他们面前，“我是烈风部落的，叫巴图。”
“刚才在外面听人说，你们教训了南边来的那伙无赖？”
贝吉塔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巴图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下，喝了一大口奶酒：“那伙人去年就来捣乱，抢了我们部落两个孩子的祭品，这次总算有人治他们了。”
他看向孙悟空，“听说小兄弟擅长风属性灵力？我们部落的孩子里，也有几个天赋不错的，不知道能不能请你指点指点？”
孙悟空看向贝吉塔，对方微微颔首。
“谈不上指点。”他笑了笑，“可以一起交流。”
巴图眼睛一亮，立刻起身：“那太好了！现在就去？孩子们在西边的草场练习呢。”
烈风部落的孩子们在一片开满黄色小花的草场上训练。
最大的不过十五岁，最小的才十岁出头，穿着统一的灰布褂子，正在练习操控风刃切割远处的木桩。
他们的动作还很生涩，风刃时而歪歪扭扭，时而刚出手就散了，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格外专注，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晒黑的脸颊滑落，也顾不上擦。
“阿爸！”
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最先看到巴图，举着手里的木刀跑过来，辫子上的红绳在风里飘得欢快。
看到孙悟空和贝吉塔时，她愣了一下，随即害羞地躲到巴图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这是我闺女，其其格。”巴图笑着把她拉出来，“她是这些孩子里天赋最好的，就是胆子小。”
其其格被说得脸一红，小声说：“阿爸说，今天有贵客来。”她偷偷看了孙悟空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孙悟空从怀里掏出块风鸣石的碎片——这是他在迷雾森林边缘捡到的，虽然不是试炼头奖那种品质，却也能让风元素更活跃。
“这个给你。”他把碎片递给其其格，“试着用灵力包裹它，感受风的流动。”
其其格怯生生地接过碎片，按照他说的方法尝试。
起初，碎片在她掌心微微颤动，风刃还是老样子；但当她闭上眼睛，眉头渐渐舒展，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时，风刃突然变得稳定起来，精准地切开了木桩的一角。
“成了！”其他孩子欢呼起来，围着其其格又蹦又跳。
巴图看得眼眶发热，用力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比部落里的老祭司讲得明白多了。”
贝吉塔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练习。他注意到，有个瘦高的男孩总是不得要领，风刃刚形成就被自己体内的躁动灵力冲散。
“你的气息太乱。”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男孩耳中，“试着先让呼吸平稳，想象灵力是水流，不是火焰。”
男孩愣了一下，按照他说的调整呼吸。几次尝试后，他的风刃虽然依旧微弱，却总算没有散掉。
男孩抬起头，对贝吉塔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眼里闪着感激的光。
那天下午，他们就在草场上指导孩子们。
孙悟空教他们如何借助自然的风势，让力量事半功倍；贝吉塔则教他们控制灵力的节奏，避免力量反噬。
阳光把草场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孩子们的笑声混着风声，像首简单的歌。
傍晚回去时，巴图非要请他们去部落的帐篷里吃饭。
炖得软烂的羊肉，撒着芝麻的烤饼，还有牧民自酿的奶酒，盛在粗陶碗里，冒着热气。
帐篷中央的火塘里，柴火噼啪作响，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说起来，今年的试炼有点不一样。”巴图喝得兴起，话也多了起来，“往年都是各部落比完就散，今年烈风部落的大祭司说，要加个‘合练’项目——让不同属性的修士组队，合作通过风蚀峡谷。”
“风蚀峡谷？”孙悟空好奇地问。
“是草原西边的一道峡谷，里面风特别大，还有流沙。”
巴图解释道，“据说以前是条河，后来河水干了，就成了那样。”
“大祭司说，现在的修士太看重单打独斗，忘了力量本该相互帮衬。”
贝吉塔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星髓石和护灵晶在储物袋里的共鸣，想起雷与冰在体内从冲突到和谐的过程。
“有点意思。”
他低声说。
夜里，他们躺在部落提供的帐篷里，听着外面的风声。
帐篷的毡布被风吹得鼓鼓囊囊，像只喘气的巨兽。
“你说，大祭司为什么要加这个项目？”
孙悟空翻了个身，看着帐篷顶的花纹。
“或许和巴图说的一样。”
贝吉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也或许……是想看看，不同力量能不能真的合到一起。”他顿了顿，“就像我们。”
孙悟空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帐篷外的风还在吹，却不再显得杂乱，反而像是有规律的呼吸。
他能感觉到，灵风护心镜在胸前微微发烫，与远处草原上的风元素产生了共鸣。
试炼前一天，小镇上的修士们开始组队。
大多是同属性或同部落的人凑在一起，互相熟悉招式。
孙悟空和贝吉塔成了异类——一个风属性，一个雷冰双属性，偏偏还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们肯定觉得我们赢不了。”
孙悟空看着那些投来怀疑目光的修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贝吉塔哼了一声：“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配合。”
他们没有刻意练习招式，只是在草场上散步。
孙悟空操控着风，让贝吉塔周围的气流变得更顺畅，减少他施展雷冰之力时的阻力；贝吉塔则释放出微弱的冰雾，让孙悟空的风刃变得更加锋利。
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夕阳西下时，他们站在风蚀峡谷的入口。峡谷很深，两岸的岩壁被风蚀得奇形怪状，像一群沉默的巨人。
风从峡谷深处灌出来，带着沙砾，打在脸上有点疼。
“明天这里，会很热闹。”
孙悟空望着峡谷深处，那里的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贝吉塔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流转的力量。星髓石的纯净，护灵晶残留的暖意，还有这草原的风与雷，似乎都在这一刻汇聚。
“走吧。”他转身，“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
两人并肩往回走，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远处的帐篷里亮起了灯，像散落在草原上的星星。没有人知道明天的试炼会遇到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风蚀峡谷里藏着怎样的考验。
但至少此刻，风是暖的，伙伴在身边，心里的那点期待，像火塘里的火星，悄悄燃着。
试炼的钟声，将在明天清晨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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