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岚没去看他，低头迅速收拾东西：“医院里出了些乱子，我得回去看看。”
“正好，”林峰自然地起身站直，朝她点了点头，“我一起去。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子大的家属，敢闹得这么凶。”
顾岚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正准备拒绝，但抬眼对上林峰那毫无商量余地的目光时，只得冷哼一声，“随你。”随后就快步离开了养老院。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高悬的白炽灯光将大厅照得有些空旷刺眼。
但大厅里此刻却热闹得不可开交，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怒气冲冲地吼着：
“你们这群庸医！治死人还想敷衍了事？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想我离开！”
他的声音震得整个大厅回荡，围观的患者和家属议论纷纷，而几名胆怯的年轻护士躲在一旁，显然无力应对。
顾岚眉头一皱，快步走上前，冷声开口：
“这里是医院，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辞。”她的声音不大，却压住了男人的怒吼。
那中年男人扭过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顾岚，像抓住了出气口般，狠狠瞪着她：“就是你，挺厉害啊，治死人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男人指着顾岚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我老婆，就是你！你亲手做的手术！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没几天就死了！你赔我老婆！赔我钱！”他嘶吼着，眼球充血，青筋暴起。
顾岚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仿佛面前这歇斯底里的男人只是一团空气。这样的场景，她见得太多了。
从医这么多年，医闹就像医院的蟑螂一样，怎么都杀不完。她甚至懒得开口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林峰站在顾岚身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这出闹剧，在他看来，比养老院里那些老头老太太的戏码精彩多了。
他双手插兜，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你们医院就是黑心！草菅人命！我要告你们！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这些庸医的真面目！”
男人还在咆哮，他挥舞着手臂，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你老婆的病历，我看过。”顾岚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术前我已经明确告知过你手术的风险，你也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现在手术失败了，就跑来闹，你不觉得可笑吗？”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顾岚会这么冷静。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他只记得妻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只记得医生冰冷的通知，只记得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将他吞噬。
“可笑？我老婆死了！你跟我说可笑？！”他再次爆发，像一头困兽般冲向顾岚。
林峰眉头一挑，正准备出手，却见顾岚轻巧地侧身躲过，男人的拳头落空，差点摔倒。
顾岚依旧面不改色，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赶紧离开，别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男人见顾岚如此强硬的态度，更加恼羞成怒，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个臭娘们儿，医死人还这么嚣张！老子今天非要砸了你这破医院！”说罢，抄起旁边候诊椅上的杂志就往地上摔。
“报警！赶紧报警！”一个老太太吓得捂住胸口，颤巍巍地喊道。
一个年轻医生也附和道：“对，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他正是这家医院的主任。
他先是安抚了一下周围的病人和家属，然后低声呵斥那几个提议报警的医生：
“报警？你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万一被媒体曝光，医院的名誉还要不要了？”他转头对着那闹事的男人堆起满脸虚伪的笑容。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冲动嘛。”
林峰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主任的做派让他觉得有些恶心。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闹剧，直到男人再次对顾岚出言不逊，他才缓缓走上前。
“你想怎么样？”林峰的声音不大。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峰，见他穿着普通，甚至有些寒酸，心中更加轻视。“我想怎么样？我老婆死了！你们医院得负责！我要三百万！”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三百万！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趁火打劫！
顾岚冷笑一声：“三百万？你不如去抢！”
她掸了掸白大褂上的灰尘，清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射男人，“护士，把手术协议书拿过来。”
站在一旁的护士早已看不惯这闹事的一幕，连忙点头应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护士站。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脸上的蛮横气焰微微一滞，但旋即又恢复了叫嚣的姿态。他似乎在竭力掩饰某种不安，嗓门提高了几分，像一只虚张声势的斗鸡。
“拿协议书干嘛？协议书上就算签了字，又能说明什么？！你们医院黑心，拿假的吓唬我？”
林峰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男人，像是在看着一条濒临断气却还在挥尾巴的死鱼。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加明显。
几分钟后，护士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
她快速将文件递给顾岚，眼中充满了隐约的愤慨和期待，似乎看着顾岚能用这些纸将医闹的男人“钉在墙上”。
顾岚低头翻开文件，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喧嚣而受到丝毫影响。她将几页纸对着男人展示，声音冷得像刀。
“这是你签的手术知情同意书，贴了你的身份证复印件，签名也很清楚。上面有注明手术风险，你是不是文盲，看都不看就签？”
男人一时语塞，眼珠子乱转，像是盘算着什么。他忽地一拍大腿，脸上的怒气陡然翻倍。
“笑话！这上面的签名是我的，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威逼利诱我签的？说不定是你们伪造的！搞不好当初根本就没跟我讲清楚手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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