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药师（二）
和尚哭了很久，再次睁眼，天已大亮，口颂一句佛号站起了身。
和尚走到了小镇外一处空地，开始徒手挖坑。
不知何时起，和尚力气大了很多，但依旧很难，毕竟前几日，他便去观察了小镇，镇上没有活人，死尸便有二十来具，要挖坑就要挖一个足够将二十来具尸骨埋下去的大坑。
一转眼，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和尚沿着坑壁爬了上来。看着巨大的坑洞，和尚双目无神。沉默良久，终于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双手沾满的血液，回到了镇里，也不畏惧臭味，将尸体一具具搬到了坑洞里，再将土填了回来。其中搬运着唯一一具年幼的尸骨和它边上的一具尸骨时，和尚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完成了掩埋。
镇边的河流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奔腾，和尚也不畏惧水流，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好好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和尚回到了最初来镇上时的冷静。
不再回头，简单辨认了方向，和尚走向了下一个村庄。
……
赘资币星，文明程度大概在地球星的古代。十年前出现了一道神谕，没有人知道是哪尊神明的神谕，也不知神意为何，只知道神谕的内容“唯有星主，方得享长生。”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各个国家的王侯将相为之疯狂。
原本崇尚以和为贵的国家露出了獠牙，原本就崇尚丛林法则的国家更加黑暗。
亚特兰星经历了前所未有黑暗的十多年。
这十来年，无数繁荣的城市被打成了废墟，无数曾为国都的城市也被洗劫一空，城市的男人打完了，就去乡下抓壮丁，壮丁都没了，就强行让妇女下场。
名为军队的兵痞们每攻下一座城池，便上演着奸淫掳掠的勾当。
纵然还有不少有良知的人不愿意同流合污，但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其他兵痞赶出了队伍。
曾经作为军医的和尚就是其中之一。
路上看着被破坏的或许是某些人的家园的村子，城池，和尚感触良多。
最开始的时候他仅仅只是看着废墟的破旧。
渐渐地他心难安。
于是开始使用自己并不算高明的医术救治着周边的伤员。
走向哪里呢？一开始和尚就靠着依稀的记忆走向曾经的故乡，去看看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小妹。
沿途还活着的百姓在他的带领下将死者掩埋。随后就由他念诵经文，超度名为灵魂的量子态物质。
这些词语是从何而来的？
这就要讲到第一次看到战场了。
第一次看到无数人战死的惨烈战场，原本以为战争不过如此的年轻人便吐了个稀里哗啦，昏了过去。
昏迷间药娃儿看到了一堆的经文，不管不顾进入了自己的大脑。
再次醒来之后，就得到了命令，去当个军医。
整理着昏迷间出现的经文，以及部分医书，早已因为母亲离世而知晓生死的药娃儿眼睛越来越亮。
从此，他成为了军队里最有名的军医，军队多出了一位能与死神抢命的医生。在那帮大头兵的眼里，除了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之外，药娃儿就是最靠谱的医生，大伙都尊称他为药师。
只不过在大头兵的眼里，药娃儿也是个神神叨叨的奇怪家伙，毕竟谁愿意将自己的头发剃光？问他的时候，他也仅仅只是笑笑“六根皆净罢了”。
尤其是在攻破一座城镇之后老兵们开始带着新兵蛋子劫掠的时候，药娃儿不是出言制止，便是拦着众人。
“妄造杀孽，地狱也难容，莫非偏要试试无间地狱之苦耶？”这是大头兵们从药娃儿口中听到最多的话语。
终于，老兵们受不了了，不顾几乎每一个老兵都受过药师医治的恩情将药师赶走…或许已经顾及到了恩情？毕竟这样的人一般都被老兵们乱刀砍死。毕竟在这下一刻死活不知的战场上，对城池乃至村庄的劫掠就是他们最后的兴奋剂。
走在回家的路上，药师一直都是充满着希望的。或许下一刻就能看到村口等待自己的父亲与小妹。
可惜，军队转战四方，颠沛流离，又岂是药师能记下路途？
药师走了很多地方，直到发现场景陌生，才注意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多次调整了方向，多次救下了途经村庄或城市里的人，多次安抚名为灵魂的存在，安抚灵魂的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在缓慢增长着。
他也在思考，倘若，所有人都能长生，是否就不会存在这样的战争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熟悉而陌生的故乡，只可惜，以现在的精神力，他已经发现这个向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他麻木地走了进去。就在自己家的门口停了下来，他不敢开门，因为早已知晓了结局。
等到了晚上，他走到了镇里的大堂。他依稀记得，自己的镇长父亲经常在这间大堂内开大会，每家每户都派个能当家做主的来这里开会，研究接下来一年的农业生产等一系列问题。
从包裹里找出了蜡烛，点了起来，他记得在哪些经文中明确提到“烛火之光，可请魑魅魍魉”。虽然觉得将离世之人的魂魄定义为魑魅魍魉非常离谱，但无往而不利，自然也只能选择实用主义了。
终于，一个老者来到了门口“是药娃儿吗？”
是邻居的老爷子。
咬了咬牙，艰难回答“是的，老爷子。”
“哈哈，终于回来了，当上了将军了吧？”
“没有，被军队赶了出来了。”
“哦，那…那也好。你这是要作甚？”
“老爷子，听我念念经文如何？”
“经文是个甚鸟东西？不过既然你想，我便听听。”
……
一天天的，来听经文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到达巅峰，其中有一对父女最让他动容，但他也没有主动与他们交流，他们也仅仅只是早一点来，远远望着他。
慢慢的，人们一个个如同破碎一般消散于天地之间。直到最后两人。
之后的事情不必再多说。
这就是名为药娃儿的孩子与家人告别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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