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萌与老邢瞧着双眼赤红的宋昊，知道这是他们刚才“红白脸”交替的套话攻势，起了效果。
但碍于先前自家队长的叮嘱，两人并未喜形于色。
甚至，吕萌脸上的不屑，还更为明显。
“宋昊，你说窦勇康才是幕后主使，那你知道的，还能比他多？”
吕萌的演技虽谈不上炉火纯青，但也得了自家队长三分真传。
“小吕，口供在精不在多！”老邢用眼神示意他，在摄像头前不要乱说话。
而后，才看向宋昊，道：“只要你能为警方提供切实有用的破案信息，我们还是会考虑你的要求的。”
吕萌虽依旧满脸不屑，但碍于360°无死角的“规则”，也没再说什么。
但他的这一反应，却让宋昊心中尚存的一丝犹疑，霎时消散大半。
“被窦勇康绑架、摘走全身器官的，除了谭雨柔和侯林初之外，还有很多未成年！”
“他们打着公益助学、帮扶贫困生、温暖留守儿童的幌子，为那些初高中、小学、幼儿园，甚至刚出生的婴儿，做免费体检，引导这些人签订器官捐献，然后从中挑选符合条件的供体！”
被攻破心理防线的宋昊，一开口，就是让所有人震惊的恶寒。
但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将人性之恶的下限，铺在众人眼前。
“他们通常会用伪装成面包车的移动手术车，完成各类器官的活体摘取、打包装箱，再有专人把这些东西送去指定的移植地点。”
“而那些剩下的骨头和碎肉，一般会通过移动宠物尸体焚烧车，进行焚烧处理。”
“但这样做有时候也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所以，车上也会带上几条死猫、死狗，以备不时之需。”
渗透骨髓的残忍野蛮，以及环环相扣的作案手法，听得在场众人咬牙切齿。
不知是仅存的一丝人性，让宋昊对自己曾做过的事心有余悸，还是被刚才冲击力过强的照片，刺激了大脑。
他搓了搓脸，看向“好说话”的老邢，“能不能给根烟？”
老邢咬牙，无声掏出半包。
他用了四次才把烟点着，自己先猛吸了一口，压下心中万千情绪，这才把第二根递了过去。
而已被好烟养刁胃口的宋昊，一口入喉，就被呛得猛咳起来。
要不是看着给自己递烟的老刑警，此刻还在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抽的究竟是烟，还是混了墨水和煤油的辣椒面。
宋昊刚缓过劲来，却听给自己递烟的老刑警，突然问道：
“为什么要选大学生和孩子？”
即便，这个问题已经从窦勇康那里得到了答案。
但老邢还是忍不住再次质问。
可宋昊的回答，并不是先前窦勇康曾说过的“有利于存活”。
而是——“卖得好！”
说到这里，宋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嘲讽一笑。
“也是做了这一行，我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竟然是艾滋病的高发群体。”
“除了对高颜值学霸有执念的黄智培之外，其他大部分客户，其实都更喜欢小孩子。”
“他们的器官，不仅比社会上急需用钱的赌徒、瘾君子、失业青年，都更年轻、健康、有活力。”
“而且，这些孩子绝大部分都是无权无势、被亲生父母丢下的留守儿童，别说失踪了，就算死了，也没大学生引发的关注高。”
“至于他们的父母，最多也就难过个一年半载，就会再生一个。”
宋昊说到这里，又缓缓抽了一口。
有了刚才被呛的经验，这次香烟没过鼻腔，而是从嘴巴原路返回。
伴随烟雾吐出的，还有他的讥讽。
“你们知不知道，那群有钱的王八蛋，有时候除了供体器官的年龄、性别，还会对他们的性格，样貌、甚至爱好，都有所要求。”
老邢拧眉，好奇追问，“为什么？”
“有钱人的想法，我哪儿知道。”
宋昊盯着面前烟雾，自嘲一笑，像是透过这丝丝缕缕的纷杂缠绕，看到了过往。
“不过，我之前倒是无意听几个医护人员说过，移植的器官属于嵌……镶嵌体什么的，对移植人的身体和心理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影响，也就咱们国家管得严，人家国外早在十几年前，就有医生做过这方面的大量数据研究了。”
说到这里，宋昊不由扫了眼手里劣质香烟，和狼狈的自己，忍不住感叹。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那些有钱人都是他娘的王八蛋！”
可宋昊似乎忘了，他正是为那一小撮有钱的王八蛋，绑架、谋杀、寻找匹配器官的刽子手中的其中一员。
“是呀，这个世界真不公平！”老邢长叹了口气，感同身受般猛抽了口烟，颇有点推心置腹地抱怨道：“便宜都让那群有钱的王八蛋占了，背锅的，永远都是咱们这些出力干活的人。”
老邢说着，又给自己和宋昊都续了根烟。
“可惜呀，你刚才说的这些，窦勇康之前已经主动交代过了，而且，人家比你说得更详细，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能说的？”
宋昊闻言错愕，“其他的？”
老邢点头，话说得风轻云淡，但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极紧。
“比如说，姓窦的万一漏掉那么一两个受害者、医护人员、客户名单什么的，而你又恰巧补上了这个窟窿。”
“或者，窦勇康和黄家那父子俩，除了绑架、谋杀、倒卖人体器官之外，还有没有犯过其他事？”
“只要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都算立功表现，可以申请减刑。”
宋昊闻言，指尖一紧，缓缓捏灭了手里的烟。
老邢与吕萌见状，不知他是下定决心继续配合，还是已经反应过来了，心脏就像宋昊指尖那根烟似的，被猛然揪住。
“那些孩子的名单我知道，但医护人员和客户，一直都是窦勇康亲自负责的，我只模糊记得其中几个人的样子，至于更多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老邢闻言大喜，猛掐大腿才没让自己喜形于色。
但面上，却依旧佯装平静。
“那你先把那些孩子的名字写下来，我一会拿去跟窦勇康的口供做个对比，至于那些医护人员和客户的样子……”
老邢挠了挠头，略有些为难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向上面申请个画师。”
“只要你交代的比窦勇康多，老哥我一定帮你申请立功减刑。”
宋昊闻言，丢了烟头，拿起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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