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雅站在原地，柳眉微蹙，看着地上气息微弱、浑身血迹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此人虽有一面之缘，但毕竟男女有别，方才更是……救还是不救？
正当她权衡之际，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直接在她心底响起：“莉雅，将他带回来。”
是祖母的传音。
李莉雅立刻收敛心神，面上的犹豫一扫而空，转为清冷与恭顺。
她抬眸望向山谷深处那面最为陡峭、终年云雾缭绕的绝壁，轻声应道：“是，祖母。”
那面绝壁高耸入云，仿佛接天连地，半山腰以上便被浓郁得化不开的乳白色云雾彻底笼罩，寻常人根本看不清其真容。
“虹虹，我们回去了。”李莉雅招呼了一声正在小心翼翼戳夏言手臂的小女孩。
“姑姑，这个好看的大哥哥真的要死了吗？”虹虹仰起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祖母既然让我带他回去，他自然死不了。”
李莉雅语气平淡，一手牵起虹虹的小手，另一只手则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气劲便托起昏迷的夏言，让他如同失去重量般悬浮而起，跟随在她身侧。
她步履从容地走向那面云雾绝壁，眼看就要撞上坚硬的岩壁，她的脚步却并未停下，而是轻盈地踏上了虚空。
足尖落处，空气中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仿佛有无形的阶梯承载着她，一步一步，稳当地走向那片翻涌的云雾。
“姑姑好厉害！每次走这条路，虹虹都觉得像在飞一样！”虹虹兴奋地小声道，紧紧抓着李莉雅的手。
“专心看路，摔下去我可不管你。”李莉雅嘴上说着冷淡的话，握着虹虹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当她们的身影彻底没入那浓密的云雾之中时，李莉雅腰间一枚雕刻着玄奥山纹的玉佩微微一闪，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周围的云雾仿佛受到指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短暂的通道，三人身影没入其中，随即云雾合拢，山谷灵潭边再次恢复了静谧，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穿过云雾，眼前豁然开朗，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是坚实古朴的青石板路，身后云雾如同巨大的帷幕，将内外隔成两界。
眼前是一座并不高大、却透着古老沧桑气息的石质牌楼，上面以遒劲的笔法刻着三个大字——小唐山。
牌楼之后，一条蜿蜒向上的石板小路通向林木掩映的山腰。
举目望去，山势平缓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虽不奢华，却极为精巧，与自然山水融为一体。
山坡上，一片片规划整齐的药园泛着各色灵光，异果树林传来阵阵清香，更有开辟出的灵田阡陌纵横，种植着蕴含灵气的稻谷与蔬菜。
远处隐约可见演武场、藏书阁、炼丹房等设施，孩童的嬉笑声与练武的呼喝声隐约传来，一派祥和宁静、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景象。
这里，便正是隐世千年的李家及其家臣后裔所居的福地——小唐山。
李莉雅带着虹虹和昏迷的夏言，沿着青石板路稳步上行。
将至半山腰一处开阔平台时，便听得一阵喧闹声传来。
只见一名虎背熊腰、手持双斧的魁梧青年，正哇呀呀地追着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灵动的青年，口中嚷道：“小黑子！是汉子就别跑！吃俺老程一斧！”
那名叫小黑子的青年一边嬉笑着闪转腾挪，一边将手中的宝槊抡圆了格挡，嘴上也不饶人：“程不同，就你这三板斧，连我衣角都摸不到！杜谦，你说是也不是？”
旁边石栏处，一位气质沉静、手不释卷的青衫文士头也不抬，只淡淡道：“程不同，尉迟光，你两要打去别处打，莫扰我清静。”
“呔！杜谦你这书呆子，忒没意思！”程不同作势欲劈，斧风呼啸。
不远处，一位抱剑倚松的青衣少女眉眼清冷，对这场闹剧恍若未闻，仿佛一柄敛于鞘中的古剑，唯有衣袂随风轻动。
便在此时，程不同眼角余光瞥见拾级而上的李莉雅三人，猛地收住架势，一把拽住尉迟光，低喝道：“别闹了！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回来了！”
几人瞬间收敛，齐齐躬身行礼，神态恭敬：“见过大姑奶奶！见过小姑奶奶！”
杜谦放下书卷，拱手施礼。
连那一直闭目养神的抱剑少女李青萍，也睁开眼，微微颔首。
被李莉雅牵着的虹虹，立刻松开手，挺起小胸脯，努力板起粉雕玉琢的小脸，模仿着大人物的腔调，小手虚抬：“嗯，免礼吧！”
她这副小大人模样，配上那稚嫩嗓音，实在有些滑稽。
尉迟光眼珠一转，直起身笑嘻嘻地凑上前。
“小姑奶奶，您老人家可算回来了！下次再去外面，带上我呗？但有宵小，看我尉迟光为您……”
话未说完，便被程不同蒲扇般的大手扒拉到一边。
程不同拍着胸脯，声如洪钟：“小姑奶奶，带俺！带俺！俺这对板斧，定比那小黑子的破槊管用！保管您横着走！”
尉迟光顿时涨红了黑脸，“唰”地一声，将手中的宝槊一顿，指向程不同，厉声道：“程小儿！汝要试试吾宝槊锋利否？！”
程不同毫不示弱，双斧一摆，瓮声回怼：“哼！我手中斧头，也未尝不利！”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
虹虹看得两眼放光，却牢记祖奶奶的教诲，赶忙叉起小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呵斥：“好了！成何体统！”
她伸出小手指点着两人：“祖奶奶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心浮气躁，如何能成大事？出去的事……下次再说！”
这时，细心的杜谦注意到了悬浮在一旁、血迹斑斑的夏言，不由问道：“大姑奶奶，这位是……？”
尉迟光一听，以为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刻抢着说：“大姑奶奶，此人伤重，可需帮手？我尉迟光别的不行，扛人可是一把好手！”
李莉雅脚步未停，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清冷回应：“不必。祖母要见他。”
言罢，不再多言，带着夏言向内行去。
“姑姑，等等我！”
虹虹见状，赶忙迈开小短腿跟上，经过尉迟光和程不同二人时，还不忘老气横秋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留下一句。
“尔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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