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刹那，卿赫大脑一片空白。
方才还淡定从容的他忽地握紧扶手，嗓音因紧张而发抖。
“你什么意思？”
说出这句话时，卿赫的神色阴郁。
“她曾来到过帝国，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你们偷走了。
“对吗？”
卿赫脸色苍白，说话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硬挤出来的。
他原本早就双目失明。
却在这一刻好似重新拿回了视力般，眼中闪烁着鲜活的愤怒。
漆晋笑得越发灿烂。
“偷走？怎么会？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违背她意志的事的。”
卿赫抿着唇，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那到底……”
忽地，卿赫动作一顿，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对了，漆晋刚刚说过。
“她”，是被他亲手送到联邦的。
可他和联邦有什么交集呢？
电光火石间，卿赫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的眉眼。
那个总跟在储忆身边的少年。
那个初见时怯生生看着他，对他格外亲昵。
又因为他那日的冷言冷语对他产生畏惧的少年。
种种线索在瞬间交织在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再开口时，卿赫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道:
“你在骗我，对不对？”
上方的男人完全不知道卿赫在和对面的兽人说什么，整个人一脸懵逼。
但有一点他反应过来了。
对面的人并不是他所想的副队长，而是联邦的杀器。
什么情况？联邦的杀器怎么逃出来了？
他为什么变成了副队长的模样？
其他人呢？他们难道连拦都没有拦一下，还是说……
心跳声突然变得剧烈。
男人神色恍惚，一时间不敢往下细想。
卿赫和外表是兽人副队长的联邦杀器还在对话。
男人悄悄联系了帝国军队。
漆晋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一直没有要逃离的意思，反而言笑晏晏的看着卿赫。
“你不是一直想亲眼见到她，想知道她的真实样貌吗？”
说着，漆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塑封的小袋子，里面装着照片，摇晃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卿赫知道，这是“那个人”的照片。
是他心心念念许久，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照片。
如今终于能亲眼见到。
他本该欣喜，却不知为何连开口说话都觉得困难，并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
“我是瞎子。”
像是在逃避什么，卿赫沙哑着嗓音道:“就算有照片，我也看不到东西。”
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逃避。
漆晋弯着眸，笑得更欢。
“看不到？没关系，我来帮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兽人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地。
白色怪物停留在地面上。
无数红色的物质蔓延成如血一般的线，圈住卿赫的尾指。
电光火石间，视线被共感。
卿赫终于见到了“她”。
那个他日思夜想，奉若神明，使他存活至今的唯一动力。
就像“她”曾对他说的那样。
还在罐中的少女有着长至脚踝的栗色长发，眉眼纤细漂亮。
和他曾幻想过的一模一样。
卿赫松了口气。
长发……不是总跟在储忆身边的那个小纯血。
他虽然看不到，但他听过其他人对那个小纯血的形容。
一个短发的，毛躁的小流浪汉。
绝不会是他思念的那个人。
真正让他思念成疾的人此刻就在眼前。
哪怕明知这只是照片。
卿赫依然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尖发颤，用生怕弄疼了对方的力道想触碰对方。
可下一秒，他眼前的画面变换。
长发的少女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栗色短发的少女。
依旧是一样的眉眼。
只是剪去长发后，少女眉眼间的柔软不再，多了几分活泼。
皇室专供的古籍上说过。
真正的女性和男性外表相差不大，只是个子可能会稍矮些。
像亚成年体纯血。
卿赫一直想着，如果未来某天相见。
他会是第一次认出“她”的人。
因为初次相遇时，“她”曾对他说过。
“她”喜欢她漂亮的长发，喜欢白色的裙子。
可卿赫没想到。
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她会是如今这种姿态。
不安感越来越重。
卿赫依然伸出手，就像是想要确认什么般，试着触碰那张照片。
可冷不丁的，漆晋开了口。
嗓音宛若恶魔低语。
“卿赫大人啊，你是没看出来，还是没认出来？”
漆晋道:“不用对着照片睹物思人，你曾亲自见过她。
“甚至比我更早。”
卿赫动作一顿，想到了身边人对那个小纯血的评价。
栗色短发，过分瘦削，像是亚成年体……
卿赫终于无法接着欺骗自己。
他捏着扶手，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道:
“望月清夏？”
说出这四个字的瞬间，无尽的懊悔涌上心头。
卿赫不受控制的想。
他都干了什么？
明明她好不容易逃出联邦，明明她好不容易回到帝国，历尽层层危险来到他身边。
可为什么，到最后……
却是他一而再再而三，亲自将她送回想要逃离的地方。
甚至被蛊惑，帮助联邦派兵追捕她？
被污蔑，被他轻视，一路逃亡。
卿赫总觉得只要那个人可以幸福，其他人多痛苦都无所谓。
可现在，在兜兜转转一大圈后。
他所施加给他人的痛苦，最终全部落在了他最想要其幸福的那个人身上。
卿赫动了动唇，嗓子像是被堵住了般。
根本发不出声音。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忍不住垂死挣扎。
“不会的，不会是她的。
“她明明认得我，她明明和我承诺过，苏醒后会第一时间来见我。”
而他自惭形秽。
因为自己残缺的姿态而自卑，甚至想过用储忆来代替自己。
只是她明明曾经那么依赖着他。
如果苏醒，她怎么会不向他人询问他的名字？怎么会不来找他？
卿赫不断洗脑自己。
而在他几乎将自己洗脑成功时，漆晋给出最终一记重击。
“这点你不是最清楚吗？”
漆晋轻声道:
“你们复苏的她，根本不是完整的她。
“她苏醒后丢失了大部分记忆，而那部分记忆里……刚好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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