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邵明珠率先下车，脸色阴沉，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重。他看也没看迎上来的仆役，径直大步流星穿过庭院，直奔书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将自己锁在了里面！
司马凝霜随后下车，她脸上泪痕虽已擦干，但左脸颊上那清晰的五指红印依旧明显，眼眶也微微红肿。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才迈步走进前厅。
早已等候在厅中的赵灵儿，看到邵明珠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冲进书房，又看到随后进来的司马凝霜脸上那刺眼的红印和红肿的眼睛，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姐姐！”赵灵儿快步迎上前，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忧，“您这是怎么了？脸上……脸上怎么……”她指着司马凝霜的脸颊，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是……是夫君打的？！他……他竟敢打您？！”
赵灵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怒火！她眉头皱的很紧，转身就要往书房走去！
“夫君！你出来！你为什么打姐姐！！”
“灵儿！回来！”司马凝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揾怒的赵灵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不是夫君打的！是我自己打的！”
“什么？！”赵灵儿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司马凝霜，“姐姐！您……您自己打的？为什么？！您为什么要打自己？！”
司马凝霜看着赵灵儿关切而愤怒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疲惫。她拉着赵灵儿的手，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灵儿，别激动。坐下说。”
“事情有点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灵儿被司马凝霜按着坐下，但依旧气呼呼的，眼睛死死盯着司马凝霜脸上的红印：“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夫君他……他把自己关书房里……您又……您又这样……急死我了！”
司马凝霜看着赵灵儿焦急的样子，知道瞒不过去。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尽量平静地说道：
“灵儿，夫君他心里有事，压力很大。刚才在车上，情绪有些失控，说了些自责的话。我一时情急，打了自己一下，想让他清醒清醒。不关他的事。”
赵灵儿听得一头雾水，更加焦急：“自责？压力大？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司马凝霜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她看着赵灵儿，声音低沉，“夫君他在反思，反思自己辜负了很多人，包括你，包括我，包括府里所有的姐妹，还有陛下和天下百姓。”
赵灵儿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没想到邵明珠会反思这些。
“他觉得，自己太贪心，太自私，辜负了大家的真心，也辜负了身上的责任。”司马凝霜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他心里很难受，很自责。所以，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别去打扰他。”
赵灵儿听着司马凝霜的话，看着她脸上那刺眼的红印和眼中的心疼，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酸楚！她终于明白了丈夫心中的苦！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下来：“姐姐……我知道了……我不去打扰夫君了……”她看着司马凝霜的脸，心疼道：“姐姐……您……您疼不疼？我去拿点药膏给您敷敷……”
“不用了，灵儿，我没事。”司马凝霜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了，灵儿，怡翠阁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
赵灵儿闻言，注意力被转移，立刻回道：“姐姐放心！怡翠阁早就收拾妥当了！一应摆设、用具都是按最高规格准备的！就等着开原公主殿下入住了！”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凝雪妹妹要是知道姐姐给她准备得这么好，肯定高兴坏了！”
司马凝霜却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赵灵儿，语气平静地说道：“灵儿，怡翠阁不是给凝雪准备的。”
“啊？”赵灵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疑惑，“不是给凝雪？那……那是给谁？府里还有哪位姐妹要换院子吗？”
司马凝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怡翠阁是给夫君新娶的一房如夫人准备的。”
“新娶的……如夫人？！”赵灵儿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姐姐！您说什么？！夫君他又纳新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司马凝霜看着赵灵儿震惊和愤怒的样子，心中苦笑，只得解释道：“就是昨天的事。是段部鲜卑首领段疾陆眷的妹妹，段云洛。情况和当初的拓跋婧瑶、慕容嫣一样。是段部归附的象征，也是政治联姻的需要。”
“段部？！段云洛？！”赵灵儿彻底懵了！随即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这还有完没完啊？！姐姐！”
“先是拓跋部！再是慕容部！现在又是段部！！”
“要是以后匈奴人、羌人、羯人、氐人全都归顺了！夫君是不是要把他们首领的妹妹、女儿全都娶一遍啊？！”
“这国公府还住得下吗？！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太过分了！！”
“不行！我要去找夫君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灵儿越说越气，转身又要往书房冲！
“灵儿！！”司马凝霜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疲惫的怒意！“站住！不许胡闹！”
赵灵儿被司马凝霜这罕见的严厉喝止震住了！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司马凝霜那严肃而疲惫的脸庞，以及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终于意识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姐姐……”赵灵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您……您怎么还护着他？他这样……”
“灵儿！”司马凝霜打断她，声音放缓了些，带着无奈和沉重，“你冷静点！听我说完！”
“夫君他……刚才在车上……情绪崩溃了……他哭了……”
“什么？！”赵灵儿如遭雷击！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夫君……他……哭了？！这……这怎么可能？！”
邵明珠在她心中，一直是那个顶天立地、杀伐决断、无所不能的燕国公！他怎么会哭？！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是真的……”司马凝霜的声音带着心疼和一丝哽咽，“他觉得自己辜负了所有人，辜负了我们的真心，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辜负了天下百姓的期望。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是个失败者。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刚才在车上……他彻底崩溃了……”
司马凝霜将邵明珠在车上的自责、痛苦和崩溃，简单扼要地告诉了赵灵儿。包括他对辜负众女的愧疚，对辜负荀太后的无奈，对吓病司马邺的自责，以及对天下百姓苦难的无力感……
赵灵儿听着听着，脸上的愤怒和不满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震惊和深入骨髓的心疼！她终于明白了丈夫心中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包袱！也明白了司马凝霜脸上那巴掌印的由来！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心中充满了对邵明珠的心疼和对司马凝霜的敬佩！
“姐姐……我……我不知道……夫君他……他心里这么苦……”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刚才太冲动了……”
司马凝霜看着赵灵儿心疼的样子，心中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灵儿……都过去了……”
“现在夫君需要静一静，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至于段云洛妹妹……”司马凝霜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起来，“她马上就要入府了。怡翠阁既然准备好了，就让她住进去吧。该有的礼数、该给的待遇，一样都不能少。她是段部的明珠，也是夫君的如夫人，不能怠慢。”
“还有……我和夫君的大婚之期越来越近了……”司马凝霜看向赵灵儿，眼中带着一丝凝重，“府中上下，千头万绪，都要准备起来。羊姐姐为了筹备大婚，听说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辛苦得很。灵儿，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是我的好妹妹，你要多帮帮她，多分担一些。”
赵灵儿连忙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坚定：
“姐姐放心！灵儿知道了！”
“夫君需要静养，我们不去打扰他。”
“段妹妹入府的事，还有大婚筹备的事，都交给我和羊姐姐！我们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姐姐您也累了，脸上还有伤，您快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呢！”
司马凝霜看着赵灵儿瞬间转换的态度和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欣慰。她点点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好……辛苦你了灵儿……我先回房歇息一下……”
她转身，朝着自己的凝霜阁走去，背影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赵灵儿看着司马凝霜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书房紧闭的房门，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心疼和坚定。她知道，这个家，需要她们这些女人，在风雨中，共同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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