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大胜，但是张山风没有表面上的兴奋。
他正借着巡视，准备重新调整快炮的位置部署。
对面也有远程攻击的投石车，甚至不排除有床弩，也有很强的远程打击能力。
他一架快炮都损失不起！
正在思索位置的张山风，急忙喝止云衣：“云衣，住手！”
同时，他一把将其，从快炮旁边拉了回来。
云衣着实被张山风吓到了：“你那么大声干嘛？
想吓死老娘啊！”
她本来准备摸一摸这个，能击退万千铁骑的铁疙瘩。
但是，张山风一声大喝，并将她蛮横的拉了回去，让她顿时不爽了。
见云衣柔拳过来，张山风也懒得躲。
而是耐心的解释道：“此物以每息三四发的速度，发射弹丸。
枪管与弹丸经过频繁剧烈摩擦，上面非常烫。
如果你想吃烤山泥鳅，可以让你的四脚蛇爬上去试试！”
这话，当然是解释给所有人听的。
毕竟真正实验过此物的，只有百来个亲兵，其他人保不齐也跟云衣一样的想法，一会儿搞不好就有人手被烫伤。
这个节骨眼上，每一个士兵，都要发挥出他的作用，绝不能无缘无故的，损失一名战力！
“真的很烫！
水都被烫得起泡了！”
有人试了一下，往枪口洒了一点水，瞬间被蒸干。
云衣见状，才明白张山风刚刚是怕她被烫伤，悻悻的低头，不敢对视张山风：“嘿嘿！”
张山风瞪了那人一眼，喝斥道：“切勿再浇冷水在枪管上！
尤其是雪水！
极热突遇极冷，极其容易爆裂！”
大明的工艺，肯定不如后世。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出问题，但不敢有任何差错。
这是他现在唯一坚守下去的本钱！
那名百户立即跪下道歉：“属下知错！”
之后的一番折腾，将快炮移位。
然后，张山风就将牟忘拉进帅帐，两人开始密谈。
……
鞑靼，帅帐。
一共十几位将领围坐在一起，气氛十分安静
一名身上还带着血迹的鞑靼将领，走进帅帐。
他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躬身，行礼，然后说道：“太师，刚刚麾下将伤亡统计了。
我们损失了一千七百勇士，还有超过一千人负伤！
其中很多人伤的很重，不确定能不能活。
大部分伤者，不能再出战了，需要休养！”
气氛顿时更加安静了，所有人看向首座上的那位。
接近三千的伤亡！
仅仅小半个时辰而已！
亦思马因听着战报，眉头紧皱，随即问道：“知道明军用的兵器是什么吗？”
这是被打得最惨的一次，甚至从头到尾连对面人都没看清，就被打退了。
要不是他们是进攻的一方，又有山一样多的粮食诱惑，这会儿一群部落拼起来的大军，可能已经溃退了。
那名刚刚进来的将领，一边禀告，一边眼中出现了一抹疑惑：“不曾听说！
末将在观战台上看到，似乎都是从几个固定的地方，发射出来的。
末将查看了受伤的士兵，他们的伤口。
有点类似之前明军，所使用火铳造成的伤口，前面小，后面大。”
这话一出，帐篷里面直接炸窝了。
有将领质疑：“不可能，抓到的俘虏，都说对面只有千余人。
虽说都拿着改良之后的火铳，但也仅仅就是射程和准头的增加，并没有听说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有将领对汉人杀意很大，连奴隶的资格都不给，就想直接杀了：“难道那些俘虏说谎？
砍了他们，免得浪费粮食！”
……
一时间，气氛很嘈杂。
刚刚进入帅帐的将领解释：“末将也去了奴隶那边，再三跟那些俘虏确认了，答案都相差不多。
想来，要么是对面那个明军将领防了一手，还有精锐藏在民夫里面，没有告诉他们；
要么对面明军之中有能工巧匠，又再一次改良了火铳！”
这名将领依旧站着，说明品阶不如在座的。
亦思马因眉头终于舒展了，慢悠悠的说道：“老夫很想见见，对面的那位明军将领，以及那位可能存在的能工巧匠！”
“末将虎答知院，愿领兵前往，将其活捉！”
“末将……”
……
一时之间，众将纷纷自告奋勇，全然没了刚刚的沉默。
因为除了达延汗，战功，以及太师的意见，也都是能决定，此次掠夺的粮食分配！
最近这些年，天气依旧寒冷的冬天，他们部落需要得到足够的粮食。
一定要能让他们部落族人吃饱，一直安然的过渡到夏天。
等到水草丰满，牛羊开始长膘，日子才算安定。
否则，过早的开始宰杀羊群，羊的数量不能积攒足够多，下一个冬天，又会特别难熬。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此次举全族青壮，前来掠夺的原因。
因为，去年草原发生雪灾，羊群不够！
亦思马因并没有同意，部将出战的请求：“不必如此，今晚你们分批呐喊。
一次派几十个人，举着双重木板，在远处假装冲锋就行了。
记住：声势要足，一定要大！
必要时，投石车也动一动，哪怕砸一堆雪球过去也行！”
见过那如死神镰刀组成的钢铁防线，他并不愿意看到麾下伤亡太大，而是仅仅以骚扰为主。
在场所有将领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告退。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疲军战术！
战场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今夜只是喊一喊：杀啊。
明天也可能只是喊一喊：冲啊。
谁能保证：后天，不会真的千军万马冲杀过去呢？
一晚上不睡，白天接着来几波佯攻。
再不睡，再来几波......
几天下去，神仙也顶不住的！
然而！
后现代战争，人数其实并不是关键！
所以，张山风看着夜晚的玩闹，丝毫没有在意。
只见，对面投石车像打雪仗一样，丢过来一堆雪球，砸的人头晕脑胀，但并没有什么伤害。
零星的几十人，从几个方向，嘴里嘶喊着，听不懂的话。
明军也迅速组织反击：“砰砰砰”的枪声不算密集，一阵折腾。
夜晚，看不太清晰。
所以，也不知道对面真的被击杀了，还是自己退了。
反正：对面没有人能靠近战壕。
张山风悄无声息的巡视了各个营帐，见大伙都蒙头大睡。
于是，他返回前方阵地，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闹腾的一幕。
……
三班倒。
两班轮换。
这是工厂常见的模式。
对于对面制造噪声全靠喊，以及那些不知名的乐器，张山风无语的笑了。
显然，这是无法吵醒三五里之外，被子蒙在头上的众人。
张山风并不担心对方夜袭，火器较之冷兵器，优点在于：易上手！
所以这几百亲兵，随便挑出四三十人，几乎都能让十二门快炮，毫无压力的运转。
而且也用不到那么多，这种零星的玩闹，两门快炮都是给面子了。
所以，哪怕亲兵睡了三成多，少了近两百，且一时半会儿叫不醒，都不要紧。
这都不是事！
至于，剩下的神机营的四五百人，张山风没有约束，让各个百户自己去管理了。
虽然，张山风此时认可了那些人，但有些习惯和纪律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
连续几日，敌方一直进行着这种，在张山风看来，毫无意义的疲军战术。
在三班轮换制度，四百多人，永远保持一百多人休息的战场。
剩下两三百人，足够应对任何场面！
……
“呜呜呜！”
与前几天一样的号角，似乎又是一场佯攻，打扰了很多神机营的士兵的美梦。
神机营的士兵被吵醒，鸟都没鸟这些，就继续睡觉了。
而张山风的亲兵，睡了一小半，另外一大半除了警戒的明哨，以及暗哨，还有四个小队巡逻。
快炮所在位置，两队人马，没有一刻是闭着眼睛的。
家丁有人夜晚视力极好的哨兵，发现了敌人异动，一声大呼：“敌袭！”
一声敌袭，对面突然暴起，无数马蹄声响起。
预示着张山风等待已久的夜袭，来了！
……
成化十六年，三月初五。
子时，遭遇鞑靼人的第十三天。
长达六天的疲军之后，对方选择夜袭！
几乎敌袭之声响起，马蹄声接踵而至。
在此之前，一切毫无征兆。
对方的疲军战术没有成功，但是成功的麻痹了明军的警惕！
让明军对进攻号角，显得有些淡漠。
“突！突！突！”
明军的快炮，虽然晚了点，但依旧及时响起。
淡漠进攻号角的代价：就是对方的铁骑，在明军的快炮响起之时，直接逼近前排战壕不到两百步！
距离快炮手的位置，仅仅两百多步而已！
这是极其危险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经过十几息的冲锋，就逼近百步之内了。
对方弓箭手，已经可以射中快炮手了！
所幸，张山风所做的土堡，以及两队人排队等候的安排，也发挥了作用。
土堡阻挡了大部分的箭矢，而运气比较差中箭的人，立马被换下。
新的射击手，又被替补上。
这一切几乎在两三个呼吸内，就完成了交替。
所付出的代价，也仅仅让骑兵前进了几十步罢了。
小半盏茶之后，神机营终于发现不对劲：快炮的扫射，几乎就没停过！
“突突突”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十分清晰。
而且！
对面今日的马蹄声，似乎过于浩大，甚至超过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冲锋！
许多老兵原本睡眠就很浅，此时突然坐起来，离开暖和的被窝。
伸出头往外一看，顿时就炸了。
“快！
快起来！
抄家伙！
对面夜袭来了！
张千户的亲卫，已经跟那些人打起来了！”
几乎每个营帐，总有那么几个老家伙，经验丰富，赶紧叫人。
他们也知道，现在生死攸关，再睡下去，要是外面顶不住，睡着睡着就被人抹了脖子！
老兵几乎是踹的，将几个还在睡的小年轻叫醒。
不多时，神机营都被叫醒了。
他们有的提着烧火棍一般的火铳；
有盾牌的举盾，没有的举着马车拆下来的木板；
就冲到了前排战壕，开始反击。
此时，张山风脸色很不好看！
让他不悦的：不是对面的骑兵冲到了如此近的距离。
也不是神机营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慢很多。
而是几个百户！
战斗打了一盏茶，到现在还有两个还没醒！
不是没人叫，而是不愿醒！
虽说最近太累，虽然经常被骚扰。
但是！
作为统军将领，麾下百人，竟然没有一点儿，做将领该有的带头作用！
他们......！
甚至，都不如那些新兵！
这一刻的张山风明白了：大明的将领世袭制，才是军中腐烂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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