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包间后，男人反手关上门，确认锁舌已经扣上。
然后，在穆特勒警惕的目光下，对方解开了遮住脸庞的围巾，摘下了那顶呢帽。
在看清楚对方脸庞的一刹那——
穆特勒脸上的肌肉僵硬，眼睛瞪大，嘴巴下意识地张开。
“德……德莱恩……？”
他失声叫出这个名字，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那个本该被联合王国庇护、或者死在某个角落里的——德莱恩·菲尼克斯。
他是埃里希大公仅剩下来的儿子，“瓦尔基里”大队的指挥官，帝国最耀眼的年轻将星，保王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德莱恩竟然敢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泰勒尼亚！
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德莱恩将帽子和围巾随手放在椅背上，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他的脸色比记忆中的模样，要显得疲惫和沧桑，但那双冰蓝色眸子里，依旧冷静、深邃，和初见时一样。
“好久不见。”
德莱恩视着穆特勒的震惊，等待对方消化这个不可思议的现实。
“你……不，您最近可好？”
穆特勒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他毕恭毕敬的伸出双手，和德莱恩握手。
他深知对方的处境和不易，突然在自己面前现身，这代表着极大的信任和某种信号。
“很高兴见到你，穆特勒先生。你背负着自己的理想，一路坚持到了现在。而且……”
德莱恩顿了顿。
“你并没有拒绝我的到来。”
“开什么玩笑，德莱恩中校！”
穆特勒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在我第一次加入泰勒工人党、最困难的时候，是您暗中给予了资金和政治支持！后来我被政府批捕，在慕尼黑的法庭上，也是您网开一面，动用菲尼克斯家族的关系，为我争取了轻判！”
他深吸一口气。
“就连这次出狱，都是埃里希大公的安排，我不知道何以为报……”
“哦？我父亲？”
德莱恩的眉头，眸光一闪。
穆特勒吐露出的这个消息，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敏锐地感觉到，父亲做出这个安排的背后，绝非简单的人情……
“是的！”
穆特勒点头，眼神中燃烧着火焰。
“大公想让我……继续革命，继续这个还未完成的事业。”
“继续革命……”
穆特勒的说法如同重锤，砸在了德莱恩的心上。
父亲为什么会在临死前，释放穆特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穆特勒的政治观点极端又激进。
对方常常鼓吹泰勒帝国，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革命。用鲜血清洗腐败的官僚体系和皇室，建立高度集权的帝国。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火药桶，与父亲的想法背道而驰。
父亲作为旧秩序最大的受益者和维护者，竟然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亲手点燃这个火药桶？
难道说……
父亲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不相信威廉二世能稳住接下来的局势，觉得皇室本身已经成为了帝国的累赘？
或者，他在利用穆特勒，想扫清其他政治对手的势力？
无数种可能性，在德莱恩的脑海中碰撞。
“德莱恩。”
莱娜博士在一旁提醒。
德莱恩从纷乱的思绪中，被拉回到现实里。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穆特勒身上，意识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随后，德莱恩示意穆特勒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对面。
莱娜博士则是默默走到门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穆特勒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能在外面露面，这次回国也是秘密行动。”
“是的，我当然明白。您想让我做些什么？或者说，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穆特勒的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光芒。
德莱恩缓缓说道：“老实说，我和我父亲的目的是一致的。我希望你能……继续自己的革命。”
“哦？”
穆特勒有些惊讶。
“但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上街游行、散发传单。而是正的革命——推翻已经腐朽的政权，颠覆平庸无能的皇室，彻底粉碎这一切，创造一个崭新的、强大的、纯粹的泰勒帝国！我们将会走向胜利，而且我们只能胜利！”
穆特勒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目标！
德莱恩继续分析。
“根据我的调查，在你入狱的这段时间里，‘泰勒工人党’并未受到真正有力的打压。相反，它似乎得到了外国势力的秘密资助。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由于前线的接连战败，国内经济的崩溃，货币的膨胀速度远超预值，民怨沸腾……党派的人员数量正在急速扩大，而那支配备武器的‘冲锋队’，也形成了一支准军事武装力量。”
德莱恩说出自己的计划。
“只要你回到党内，重新掌握领袖地位，整合这股力量……你就完全有能力，发动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武装政变。”
“武装政变……”
穆特勒喃喃自语，随即又陷入沉默。
他想起自己上次的激进行动，所带来的后果……
虽然德莱恩的说法，是他的最终目标，但是武装政变是一条非常危险的道路，需要赌上自己以后的政治生涯。
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看到穆特勒的犹豫，德莱恩话锋一转，提出另一个方案。
“或者……我们可以暂时妥协，不使用武器。”
穆特勒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德莱恩平静说道：“让他们举起火把，在深夜里游行。只要高呼革命的口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民众加入进来，组成成千上万人的队伍。它们会对政府当局产生压迫感，最终发展成一场……警察和军队都无法控制的‘场面’。这场席卷泰勒尼亚的洪流本身，也会向世人宣布，皇室已经失去了对泰勒尼亚的控制，失去了民心。”
德莱恩提出的第二个方案，更具杀伤力。
与武装政变的效果不同，游行示威将会降低政府的公信力，导致制度秩序的崩塌。
政府想要平息事态，必须向穆特勒妥协，提供政治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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