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
清虚真人猛地抬起头。
那张蜡黄的老脸因为激动而涨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惨然一笑，声音里全是自嘲与后怕。
“郡主，您这话，是要把我昆仑太清观的脸，扔在地上用脚踩吗？”
“那巫咒，何其阴毒！”
“贫道耗尽修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魂灯将熄！”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想起了这半年来四处求助的境地。
“若非郡主出手，今日贫道与师尊，便要一同化作枯骨！”
“我昆仑太清观千年清誉，也将毁于一旦！”
清虚真人对着黛玉，再次一揖到底。
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更深，几乎与地面平行。
“从今往后，郡主便是我昆仑太清观，永世的恩主！”
“我清虚在此立誓！”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
“但凭差遣，昆仑上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一次，黛玉坦然受了这一礼。
她救了昆仑的现在，也救了昆仑的未来，她受得起。
直到清虚真人缓缓直起身。
她才开口，没有半分客套，直接切入了正题。
“真人言重了。
“我来昆仑，除了践行约定，更为一桩私事。”
清虚真人立刻肃容。
“郡主请讲，只要昆仑能办到，绝无二话！”
黛玉的声线难得地带上了丝急切。
“我有一胞弟，年幼时魂魄离体，滞留地府。”
说到最后四个字，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痛楚，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抬起脸，直视着清虚真人。
眼神里承载的，是她最深的执念。
“我此来昆仑，便是想寻求一法。”
“让他，还阳重生！”
轰——！
“还阳重生”四个字，如九天之上降下的惊雷。
在清虚真人和清风道长的脑海里悍然炸开！
清风道长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撞在身后的石壁上。
而清虚真人，那张刚刚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的老脸。
“唰”地一下，比方才还要惨白！
他刚刚才被黛玉的灵力托住，此刻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身子剧烈地晃了晃，若非强撑着一口气，怕是已经瘫软在地。
还阳重生？！
那不是救人！
那是从轮回里抢人！是从阎王手里夺命！
那是修士最不敢触碰的天地法则，是足以引来天谴的禁忌之事！
他刚刚才立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重誓。
可眼前这桩事……
这何止是赴汤蹈火？
这简直是要拉着整个昆仑，去对抗天地，去逆转阴阳！
黛玉没有理会二人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神情。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惊世骇俗。
可她不在乎。
她摊开手掌。
掌心之上，一株宝物凭空浮现。
莹白剔透，光华流转。
最顶端那颗酷似心脏的果实。
竟在“砰、砰、砰”地搏动。
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沛然的生机！
只是出现的瞬间。
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便将整个石室彻底淹没！
连石壁上的青苔，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
“这！这……这是……”
清虚真人刚刚站稳的身子猛地一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在这一瞬彻底断绝！
他不是在看。
而是整个人、整个魂。
都被那株宝物吸了过去！
全身血液倒流，四肢百骸都在疯狂叫嚣着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万……”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黛玉掌心。
那张老脸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扭曲变形！
“万……年……玉髓芝！！”
这五个字，不是说出来的，是吼出来的！
声音尖锐到破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不死神药！！”
清风道长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大脑嗡嗡作响，一片混沌。
他甚至忘了呼吸。
他做梦都没想到。
有生之年。
能亲眼见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万年玉髓芝！
这位郡主……她……她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黛玉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股沛然的生机依旧在她掌心搏动，压得两个道门高人几乎喘不过气。
“真人，此物，可能救我胞弟？”
黛玉清冷的声音，宛如晨钟暮鼓。
将清虚真人从极致的震撼中唤醒过来。
他再看向黛玉，眼神都变了。
那不是感激，而是敬畏。
仿佛在仰望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能！当然能！”
他语无伦次，连连点头，激动得老脸涨红，几近失态。
“何止是能！这……这简直就是为了还阳重生而生的无上至宝！”
清虚真人死死盯着那株玉髓芝，像是要将它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此物，正是炼制那传说中，唯一能够逆转生死，重塑肉身的‘九转回魂丹’的……绝对主药！”
“九转回魂丹？”黛玉眸光一闪。
“正是！”
清虚真人的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癫狂的兴奋！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狂涛，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此丹夺天地之造化，有逆转阴阳、重塑肉身之神效！”
“只要令弟魂魄尚在，服下此丹，便可重聚魂魄，再造生机！”
黛玉的心，狠狠一跳。
就是它！
她苦苦追寻的机缘，终于出现了！
黛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还请真人教我，如何炼制此丹？”
清虚真人脸上那股癫狂的潮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转为一片灰败。
腰杆也瞬间垮了下去。
他长叹一声，苦涩道：“郡主，您太看得起贫道了。”
声音里满是无力与羞愧。
“九转回魂丹，乃逆天之物，其丹方、火候、手法，皆是本门不传之秘。”
“贫道……无缘习得。”
黛玉眼中刚刚升腾起的火焰，黯淡了几分。
看着她失落的神情。
清虚真人猛地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望向了隔壁石室的方向。
“但是，贫道不会，不代表我昆仑无人能炼！”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希望与疯狂！
“当今世上，唯一知晓完整丹方，且有能力开炉炼制此丹的人……”
“便只有家师——静虚上人！”
黛玉猛地抬头。
神识延展。
瞬间穿透石壁，锁定了隔壁石室中那个气息微弱、依旧昏睡的身影！
静虚上人！
希望的火苗，在她心底“轰”的一声，再次燃成燎原之势！
然而，清虚真人接下来的话，却让这滔天烈焰，瞬间凝固成冰。
“可师尊他……”
“郡主您虽救回了他的魂火。”
“但那歹毒的巫咒在他体内盘踞了整整半年！”
“师尊的本源……早已被啃食得七七八八了！”
“他如今神魂沉寂，就像一盏被抽干了灯油的残灯。”
“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清虚真人声音苦涩，充满了无力感。
“更不知，他醒来之后，又是否还有余力，去开炉炼制这等耗尽心神的逆天神丹……”
整个石室，再度陷入死寂。
希望就在隔壁，却隔着一道名为“油尽灯枯”的绝壁。
黛玉的神识再一次穿透石壁，落在隔壁石床上那个气若游丝的身影上。
又垂眸，看了看自己掌心那株散发着磅礴生机的玉髓芝。
她眼中的失落，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锋芒。
油尽灯枯？
黛玉的嘴角，逸出一抹极淡，却又无比自信的弧度。
既然我能将你的魂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那便能，再为你这盏枯灯，添满新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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