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必要的威慑和交谈后，行哲回身看着自己师长的尸体，自然不能就这样放在那里。
随后，行哲上前抱起早已僵硬的尸体，轻声说道
“还请诸位随我一同安葬师父”
暮色彻底浸透天璇宗时，议事厅残垣上的七星灯次第亮起。
豆大的光焰在穿堂风中摇曳，将行哲的影子投在破碎的星图壁画上，宛如一幅被命运割裂的剪影。
韩轩的遗体静静躺在中央的青玉案上，身上覆盖着天璇宗的宗主法袍，袖口的云纹绣线已被血渍浸透，却依然保持着生前的笔挺姿态。
那是行哲用本源悉心校正的，仿佛这样就能让师长只是沉睡，而非永别。
“按宗门旧制，宗主继位需在朝阳初升时登玉台，受三十六峰长老叩拜”
行哲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正用银针细心缝合韩轩法袍上的裂口，指尖偶尔被针尖刺破，血珠滴在青玉案上，竟凝结成冰晶状
“但如今三十六峰已毁去三十二座，长老陨落十七位……”
话音未落，银针突然折断，他盯着掌心的断针，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
我站在破损的门槛旁，暗金色符文在袖中流转，默默修复着倒塌的廊柱。
远处传来弟子们清理废墟的声响，偶尔夹杂着压抑的啜泣。
灵植宗女修种下的荧光藤沿着断壁攀爬，在夜色中织就一面微光闪烁的墙，将议事厅与外面的惨烈隔成两个世界。
“师父生前常说，我是天璇宗万年难遇的奇才”
行哲一边缝制着韩轩破碎的道袍，一边轻声说道
我抬手拂过墙上斑驳的“星轨图”，那些曾被韩轩用朱砂标注的灵脉节点，如今大多已被暗紫色侵蚀
“师父若泉下有知，或许会欣慰于我继位”
言罢，行哲身体一震，缝合的动作突然加快，却在触及韩轩手腕时骤然停顿。
那里戴着一枚陈旧的青铜铃铛，正是秦无情腕间那枚的孪生信物。
“我年少时，师父带着我在醉仙崖刻字”
行哲轻声说道，指尖抚过铃铛上的“悟”字
“师父刻‘天道酬勤’，我刻‘自在逍遥’，我却怎么也刻不好……”
他忽然将铃铛摘下，系在韩轩的法袍上
“现在才明白，有些挂碍，是永远放不下的”
厅外传来脚步声，赤阳老怪扛着赤霄剑大步走进，身后跟着抱着典籍的凌霜阁阁主。
“老子把压箱底的‘赤霄战阵图’带来了！”
他将卷轴重重拍在桌上，震得七星灯油泼出少许
“明日会盟后，咱们就按这图布防！”
凌霜阁阁主则递出一本冰封的手册
“这是凌霜阁秘传的‘寒渊锁魔术’，或可暂时压制湮灭之力的腐蚀”
行哲站起身，向两人深深一躬
“多谢二位援手。待家师入土后，行哲定当……”
赤阳老怪挥手打断
“少来这套！老子是看在韩老头的面子上……”
他忽然瞥见韩轩法袍上的青铜铃铛，声音陡然放软
“这铃铛，还是当年老子陪他去星渊秘境中取的……”
议事厅的角落传来玉简轻响，秦无情拖着伤腿跨入，手中捧着的正是韩轩的灵识玉简
“蚩尤前辈，里面的内容有些古怪”
他将玉简递给我，暗金色符文接触的瞬间，虚空中浮现出韩轩的虚影。
那位向来清逸的长老此刻满脸血污，却仍强撑着结出法印
“若你看到这段灵识，说明老夫已遭不测。记住，湮灭者的中枢祭坛……在星域灵脉的‘逆鳞’处……”
虚影消散的刹那，行哲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逆鳞！是醉仙崖下的那条暗脉！”
他转身望向窗外，远处醉仙崖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师父常说那里是星域灵脉的‘逆鳞’，碰不得……原来竟是被湮灭者占据了！”
赤阳老怪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瓦片簌簌掉落
“娘的！明日会盟后，老子第一个去端了那狗窝！”
凌霜阁阁主指尖冰棱飞舞，在地面勾勒出星域地图
“灵脉逆鳞处连接着十七条空间裂隙，若同时引爆……”
她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狠厉
“燕前辈，可敢与我赌一把？”
我握紧玉简，感受着里面残留的韩轩真气
“不是赌，是必胜”
转头看向行哲，他已褪去沾满血污的外袍，露出里面崭新的宗主法衣，月白色锦缎上用银丝绣着天璇宗的三十六景
“行哲宗主，明日会盟，便由你点燃圣火”
行哲闻言一愣，低头看着法衣上栩栩如生的“星河倒挂”，忽然伸手抚过胸口位置。
那里，韩轩的血迹已被真气灼成暗金色的纹章，恰似一朵永不凋零的霜花。
“好”
他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释然与决绝
“待圣火燃起时，便是天璇宗重整旗鼓之日”
夜色渐深，灵植宗的荧光藤已爬满议事厅穹顶，形成一片璀璨的星空。
韩轩的遗体在星光中显得格外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行哲坐在案前，铺开空白的继位卷轴，狼毫在砚台中蘸满朱砂，却迟迟未落。
“需要我回避吗？”
我轻声问道。行哲摇头，笔尖终于落下，在卷轴上写下“行哲”二字，力透纸背
“燕兄见外了”
他抬头望向我，眼中已无昨日的悲痛，只有宗主的坚毅
“待灭尽湮灭者，我还要与你共饮醉仙崖的明前茶，那是师父生前最爱的茶。”
我点头之际，远处传来雄鸡报晓的啼鸣。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行哲站起身，法衣上的银丝在晨光中闪烁，他轻轻抱起韩轩的遗体，走向门外早已准备好的灵柩。
赤阳老怪扛着剑跟在身后，凌霜阁阁主拂袖熄灭七星灯，秦无情则将青铜铃铛系在灵柩上，风吹过，发出清脆而悠远的声响。
天璇宗的废墟上，荧光藤开出了第一朵朝阳花。
在行哲继位的这日清晨，整个星域的修士都将见证，废墟上如何绽放出新的希望，而韩轩的遗志，又将如何在众人手中，化作斩向黑暗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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