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选赵保红大女儿当刘芬搭当，是因为她敢拿着相机，偷偷拍领导们瞎搞事的照片。
没被人发现，可见她胆大心思。
当然了，赵家姑娘模样也不差，大眼睛长睫毛俏脸蛋。
多吃一段时间鸡蛋肉，离开村里水土，脸皮子更白嫩。
她穿一身新衣服跟小表叔去城里，脸上神色很激动。
相比而言，一块的姑娘们她念书念得最好。
若不是家里人拉拽她，她复读一年初三就能考上高中。
“彩娣，我听你爸说是你妈不让你念书了？”
“也不怪我妈，我实在不想住校了，还不如回家帮家里干活。”
高崖镇初中是女娃们的梦魇。
赵彩娣说，她念三念初中是受了三年罪，现在做梦都能惊醒。
江山脑子里想江玲玲，没人拉她一把，她即便成绩优异，也是读高崖镇的初中，住大通铺宿舍，吃大锅里糊糊子面条。
用赵彩娣的话说，宁可一周到头吃家里带的锅盔咸菜。
这姑娘性子不扭捏。
给村里别的姑娘，坐车扭扭捏捏拉不展，可她拉开副驾门直接坐进来了。
“彩娣，你叫我小表叔，辈分怎么挨下来的？”
江山嘴上问话，车子已经开出了陈庄。
“我把李旺军叫表叔，可不把你也叫表叔嘛。”
江山想问清楚，你怎么把李旺军叫小表叔来着。
再一想问这也没用，当她小表叔也好，表哥也好，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踏踏实实在刘芬身边做事，和阳阳慧慧一样，不给人折腾麻烦惹人喜欢就行了。
想到她已经十七岁多，江山问的小心翼翼：“彩娣，你爸妈没给你瞅个人家吗？”
“瞅了一个，我不乐意，我爸说那算了，等今年冬天出去，我家跟着你挣钱，真有了一万元收入，再瞅个好点的人家。”
江山乐呵，又问：“那现在这个不好的人家是哪一家？”
“黑柴沟黑家放羊的，那小子比我大八岁呢，我就不乐意。”
江山想起去年冬天，他赶着旺军哥家骡子架子车，去黑柴沟收过两回羊羔肉。
那村子更偏更落后，三轮车不一定能开进去。
如果陈庄未来五年，一如既往没啥大变化，这个姑娘嫁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现在，陈庄从今年冬天开始，一跃往前奔七八年，彩娣再看黑柴沟小伙就看不上了。
这姑娘不晕车，令江山很欣慰。
到了鼓楼西街，江山问她：“还不晕，好好的？”
“不晕，啥事都没有。”
江山心里说，你这姑娘是坐小轿车的命。
咱给你瞅城里棒小伙当对象。
她提着自己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规规矩矩跟着小表叔走进江山菜铺。
刘芬没想到，江山今儿就把赵家姑娘带来了。
“山子，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儿呢。”
“嫂子，彩娣姑娘初中念出来了，算数好得很，要再复读一年就能考上高中。
她妈不供她了，村里女娃们就这命，你带她三天，她保证能接你手经营好菜铺生意。”
江山跟刘芬说话的这会儿，赵彩娣已经认真看铺子里各样货品的价格单。
刘芬给江山说刚才的事。
“山子，刘家一个老人找你来了，让你去他家院里商量事，他说你知道他家在哪里。”
刘芬这么一说，江山想起刘叔说的事。
他说到了星期天，他大儿子小儿子一起回安泰县，跟江老板商量买他家老院的事。
今天就是星期天？
学生娃们明明还在上学。
看样子刘叔的两个儿子不到星期天就跑来了，是不是希望他家老院早些卖掉？
安顿好赵家姑娘，江山穿过往北的一条窄巷，到了刘家院子大门口。
铁门掩紧，可江山已经听见了里面吵吵嚷嚷。
江山没敲门进去，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
听明白了一个大概意思。
一个男人声音应该是他儿子，说买啥也不能把祖宅卖掉。
老爹是不是糊涂了？咋能想着卖掉咱刘家老宅？
你和我妈以后百年了，在哪儿过事情？
你二老以后不在了，院子还是咱刘家的，不会被上面收掉，别听你们一块的老人瞎咧咧。
这处老院只能租不能卖。
江山听明白了，刘叔儿子不卖老院，训的刘叔胡乱辩解，声音越来越小。
这还有什么可谈的，江山转身离开。
不是回菜铺，是站到上水南巷原来的自己家门前。
安泰县人对祖宅老院感情深厚。
江山满脑子想自家老院就在这一处。
老江董，你有没有可能把自己家院子买过来？
去年腊月，心情无比激动找八岁的自己，没找见。
一模一样的院子里住着一家陌生人。
这儿没一户江家人。
江山失望至极的同时，接受了自己是另一个“江山”。
其实内心隐隐不甘。
上水南巷有一个张常胜，为什么就没有原来的自己？
张常胜被自己拉到身边当货车司机。
看着他在身边晃荡，江山觉得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
除了张常胜家的五岁干儿子，江山希望在这儿还能看见熟悉的伙伴们身影。
接送小梅上学放学，江山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看有没有和自己玩的小伙伴，同住一个巷子里。
安泰县城那几个混子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时候才知道，顾成是顾局的儿子，王勇是王镇长的儿子。
上水南巷里，跟自己玩的一些伙伴，名字一个一个浮现出来。
小平、小东、瘦猴子、黑子……
不知不觉，江山待到下午放学时间。
这个点要去接小梅，小姑娘家家，不愿跟忠忠一块走了。
江山这会儿不想去接小梅，就站在上水南巷口，看三个五个一堆一蔟二年级三年级的学生跑进巷子里。
有些学生果然面熟，是原来的他们。
可记着名字的他们没看见一个。
江山没想到，情况还是令人失望。
没有改了姓换了名的“小江山”跟在姐姐们身后。
他想看到有没有原来的姐姐。
等到从学校出来的孩子们陆陆续续没影了，江山又一次失望。
慢腾腾回到一中家属楼下，江山长叹了一口气。
干么不死心，这么好的老婆，这么乖巧的一对儿女，这儿才是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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