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所言何意，奴不明白。”地上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呵！”林姝面无表情，指向不远处的板车，冷言开口：
“那便说得更明白些，你确定你父亲昨日方逝？亦或此人确是你父亲？”
男子双眼圆睁，慌忙垂首掩饰，她怎会知晓？但仍强自嘴硬道：“自……自然。”
继而心虚地抬头，却见林姝一副洞察一切的神情，心中大惊，竟是遇上硬茬了！
见周围人亦皆面露狐疑之色，男子旋即佯装出一副凄楚的模样：
“呜呜……小姐，你即便看轻奴，也不应如此诋毁，毕竟逝者为大……”
言罢，还假作抬手擦拭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偷觑了一眼围观人群的神情变化，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岂料他尚未得意多久，便听得一声怒喝传来：
“谁？是谁敢当街碰瓷林姝？”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胖子在四个小童的簇拥下挤了进来，尚未喘匀气息，便双手叉腰，昂首挺胸，身旁的小童亦有样学样，那架势倒是做足了十成。
凤钰好不容易能随凤昭出宫，本想在附近的珍馐阁用饭，岂料饭尚未入口，就被下方的喧闹所扰。
听了禀报才知晓，这是有人在碰瓷，本不欲管的，可一听林姝的名字，于是便“蹭蹭蹭”的下了楼就往这边跑，连身后的凤昭都忘了……
所以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周围众人见凤钰气势汹汹而来，皆不敢对那卖身男子心生怜悯，纷纷将手指向他。
凤钰顺势望去，却仍抬头挺胸，以鼻孔示人，斜眼打量一番，方道：
“哼！便是你这丑男欲赖上林姝？小风、小花、小雪、小月，好好教训他！”
四个小童赶忙上前，拉住那男子便要动手，凤钰又补充道：“本皇……咳咳，本公子都还没赖上呢，你又算什么东西……”
众人闻此言语，皆未料到他竟会如此说话，纷纷转头，面带戏谑地看向林姝。
林姝见凤钰如此姿态，不仅未觉其骄纵，反倒觉得有些可爱，不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咳一声：“咳。”
凤钰一听此声，心中暗叫不好：糟了，一时情急，竟忘了林姝也在此处。
旋即赶忙让小童停手，快步上前，一脸尴尬地看着怀中抱娃的林姝，道：
“哈哈！林姝！我平素不打人的，方才听闻他……他要赖上你，我尚不得此机会呢……”
周围众人：……看你那娴熟的姿态，可不像不打人的……
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适才未曾觉得，此刻当着林姝的面，凤钰却是有些难为情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害羞地低下了头。
“嗯。”林姝轻声应道。
“噗呲……”随之传来的，还有一旁苏牧、宋云，李焕之以及薛文的笑声。
凤钰抬头，本打算瞪过去，但见是林姝的父亲和夫郎，到底还是有所收敛，仅是轻哼一声，撅着嘴将头扭到一边，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林姝。
这一瞥，恰好与林姝怀中的奶娃娃对视，两双乌黑的眼睛相对，凤钰眼神一亮，目光炽热地看着林姝，道：
“呀！林姝，我可否抱抱？”
林姝回头见苏牧点头，随后才朝着宝坊斋一抬下巴，道：“自然，此地不便，先进去吧。”
“好啊好啊！”
几人都把方才卖身的男人忘了，当然，那男人此刻是巴不得这些人快点走，没想到今日会碰到个不解风情的臭女人，和一来就随便打人的疯男人……
就在几人要走时，林姝突然顿住了脚步，看着远处过来的巡逻衙役，想来是方才凤钰动静太大，引来了京兆尹巡逻的人。
那队衙役走近，便严肃的开口：“让开！可是有人在此闹事？”
那卖身的男人，红肿着脸，用惯用的手法扑到衙役面前，委屈的指着凤钰道：
“官娘子，救救奴，奴本是卖身葬父，谁料他们一来就打奴，您瞧瞧奴这脸……”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京城逞凶……凶……！”为首的衙役闻言皱眉，她倒要看看如此没有公德，没有王法之人，究竟是谁！
“啊！七七七七皇……”谁知这一看，立马腿软的跪到地上，语无伦次的道。
“这人惹了七公子，就交给你们了。”小风见状，赶紧打断衙役的话。
“是。”那衙役赶紧应下。
林姝此时指着板车上的尸体，沉凝道：“这具尸首有异。”
她话一出口，周围众人皆茫然无措，不知“尸首有异”所指为何。
为首的衙役闻言，即刻命人将裹尸布掀开，那卖身的男子见状，情绪骤然激动，飞奔过去阻拦，死活不肯，哭得凄惨无比，连衙役们都有些于心不忍。
“这……”为首衙役面露难色，先是看向凤锐，随后又看向林姝。
林姝只得解释道：“此人称其父昨日才殁，但诸位可否闻到一股臭味……”
周围的百姓亦随之嗅了嗅，这街市喧闹，他们那会儿便已嗅到，还抱怨这附近不知哪个黑店，居然售卖臭鱼烂虾……
此刻一经提醒，众人一联想到可能是何物，都纷纷捂鼻退后几步。
“是尸臭。”为首衙役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随即便吩咐手下：“将裹尸布掀开！”
那卖身男子此时已无力阻拦，只得面如死灰般颓然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尸体暴露在空气中。
只见那尸体皮肤已经软化，方才被按压的地方已经稀了，混着黄色的尸水流动，肌体萎缩，显得指甲特别长，恐怖极了。
这模样应当是死了一月以上了……
“这……难道是凶杀案？”衙役有些心惊的开口。
地上的男子赶紧摆手，辩解道：“不是不是……”
“应当不会，不过，听闻近期京城常有祖坟被盗之事发生……”林姝亦摇头，杀人？以此人胆量，断无可能。
此语一出，在场围观之人皆窃窃私语：
“嘶~究竟是何深仇大恨，竟至于盗人祖坟。”
“就是，我七大姑家舅父家的小姑的爹下葬不过几日，尸体便离奇失踪，至今未找到！”
“咦？如此说来，我倒是觉得他似曾相识，莫不是前几日在东街卖身葬父之人？今日他脸上抹灰，故而难以辨认！”
“啊！正是！我记得当时是一位王姓员外娘子助他葬了父亲，这才过去数日……”
“……”
得，这都无需查探，众人便已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更有甚者直接出来认领了地上那具——自家老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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