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从柯林斯家返回罗辛斯时，暮色已漫过庄园的石墙。
他刚卸下马鞭，还没来得及整理被风吹乱的凌乱发梢，管家便近前低声禀报：“夫人在书房等您，说有话要问。”
他捏了捏眉心，边走边抚平外套上的褶皱。方才与伊丽莎白的争执仍堵在心头，此刻面对凯瑟琳夫人，只让他愈加疲惫又沉重。
推开书房门，凯瑟琳夫人正坐在紫檀木书桌后，不停摩挲真皮书本上德包尔家族的鎏金家族徽章。安妮安静地立在她身侧，垂着眼帘。
凯瑟琳夫人选择了自认为委婉地方式，打开话题：“你今年满二十七了吧？达西，这个年纪的绅士，早该为婚姻做打算了，达西家族的荣耀需要你来延续。”
达西躬身行礼，在3米外的地方站定，并没有选择坐在那张特意为他提前准备好的座椅上。
“婚姻之事，需得两相情愿，我暂无具体安排。”
“暂无安排？”凯瑟琳夫人冷笑一声，指节叩了叩桌面，“就连英国最着名的贵族单身汉德文郡公爵都定下了婚约。你怎么会‘暂无安排’呢？”
她看向安妮，理直气壮地开口，“你母亲在世时，曾与我提过不止一次。她说安妮性子温厚，与你自幼相识，若是将来能凑成一对，既是亲上加亲，也能护着达西家的基业。你母亲的心思，你难道忘了？”
这话凯瑟琳夫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之前他都委婉地拒绝，然后现在看来，凯瑟琳夫人自动忽略了他话语中拒绝的意味。
他看向安妮，见她依旧垂着眼，耳尖却微微泛红，显然早已知晓此事。
今天与伊丽莎白的言语冲突，失败的告白求婚行动，以及西里斯男爵对于他婚约问题清晰严厉地审视，都让他今天选择不再模糊不清，而是在这个私人时间，讲清楚。
“母亲生前并没有同父亲，或我提过婚约的事宜。若有，当初父亲在世，就会明确为我订下婚约。”达西毫不留情揭穿了凯瑟琳夫人一厢情愿的‘谎言’，却也并不打算太过刺激自己的姨妈。
他在凯瑟琳夫人愤怒地瞪起眼睛，几乎要拍案而起前，沉稳地补充：“安妮是我的表妹，就像我的亲妹妹乔治安娜一样，我会一生照顾好她。帮她寻找到一位温和守信的绅士，让她幸福美满。”
“亲妹妹？”凯瑟琳夫人猛地提高声音，手指指向他，“安妮是我女儿，罗辛斯的继承人，配你还委屈了？你莫不是被外面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迷了心窍？我听说你最近总往柯林斯家跑，那里住着的班纳特家小姐，出身普通，性子又野，难道你……”
“姨母！”达西打断她，语气带着罕见的强硬，“伊丽莎白小姐出身体面乡绅家庭，是珍珠男爵西里斯的二姐！她为人通透，有主见，任何诋毁她的话语，都是错误，不明智的！”
凯瑟琳夫人猛地起身，快步走到达西面前，嘲讽道：“体面？确实体面，一个刚刚获封的新贵家族，就能将妹妹嫁给英格兰最顶级贵族之一，手段只怕......”
“凯瑟琳夫人！”达西提高嗓门，迅速截断姨母口不择言的诋毁话语。她长年居住在肯特郡罗辛斯府邸，说一不二，早已失去了基本的社交警惕。
“西里斯男爵为摄政王殿下培育珍珠，是诺福克公爵爱德华多年挚友，与马博罗公爵府，布特公爵府都有利益牵扯，”
达西见到姨母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情愿地收住到了嘴边的恶毒猜测，决定将严峻的形势完全展现在她面前，以免未来出现不可挽回的冲突。
“海西.班纳特小姐深受德文郡公爵宠爱，他们的婚约，和她本人得到摄政王乔治殿下的祝福和赞誉，海西小姐还颇受夏洛特公主喜爱！您难道不该与王室保持一致吗？”
安妮这时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说：“母亲，达西说得对，我也不想勉强。”
凯瑟琳夫人甩开女儿的手，怒视着达西：“你这是要忤逆你母亲的心意？要毁了达西家和罗辛斯的交情？”
“我没有忤逆母亲，”达西挺直背脊，毫不退缩，“母亲若在世，也不会希望我用一生的幸福换‘交情’。我心意已决，婚姻之事，我会自己做主。至于达西家的体面，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不劳夫人费心。”
说完，他再次躬身，朝安妮表妹轻轻点头，利落转身离开。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凯瑟琳夫人的怒喝，却没有回头。方才拒绝的不仅是一场“凑对”的婚姻，更是他过去‘遇事不决’和过于拖沓。
走到庭院里，晚风卷起落叶，他需要好好静一静，认真整理一下脑海中的混乱思维。
夜色渐浓，达西望着伦敦的方向，心中忽然有了清晰的念头：
他要回伦敦，不仅要处理家族与合作的事，也要对他和伊丽莎白之间的事情，详细思考，计划一番，如何磨合，如何让彼此都得到成长......
柯林斯家的客厅，最后一缕暮色彻底从房间消失，伊丽莎白静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没点蜡烛，唯有窗外虫鸣。
达西那句“你总凭感觉行事”在她的耳边反复回响。
她忽然想起简当初拽着她、说“别让全家蒙羞”的模样，又想起达西提及为简讨道歉信时的认真......
谎言不是他说的，处理方式也没伤到任何无辜人，她那些尖锐的指责，哪里是怪达西？分明是恼自己当初支持简时没考虑后果，又不敢承认，只能把火气撒在他身上。
风从窗缝钻进来，她打了个冷颤，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裙摆刺绣，心里第一次生出几分茫然：原来她一直指责达西“冷漠”，可自己的“冲动”，不也是一种自私的逃避吗？
夏洛特端着茶点出现，意外漆黑一片的起居室。
“丽兹，达西先生呢？已经走了吗？”她小心翼翼地将茶盘放在茶几，熟门熟路地找出火柴，点燃蜡烛，“亲爱的，怎么不点灯？没有找到火柴吗？”
暖黄的光瞬间漫开，夏洛特挨着她坐下，见她眼眶微红，攥着手帕不说话，心里渐渐有了数。
“是不是……和达西先生闹不愉快了？”
伊丽莎白的肩膀轻轻颤了颤，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们吵架了。我……我不该那样说他的。他没做错什么，是我在迁怒，
夏洛特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劝慰道：“别太自责了，你们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达西先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明天若是再见到，你好好和他解释清楚，他会明白的。”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隐隐觉得自己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难以与他再见。
第二天上午，柯林斯急匆匆从外面回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条，进门就喊：“夏洛特！伊丽莎白小姐！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达西先生和菲兹威廉上校今早已经离开肯特郡了！”
伊丽莎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去哪里了？”
柯林斯挠了挠头，面对伊丽莎白的追问莫名其妙，“听罗辛斯的管家说，应该是回伦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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