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回来了？”
“没啥东西，全是家禽牲口，我是来研学的不是来下乡受苦的，看那玩意干嘛。”
“这说的是什么话，研学不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娇生惯养的五谷都分不清了。”
“那是，像你一样好，体验生活体验到街机厅里去。”
“又在外面偷看？你这做贼一样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
“班长我们要不要找个小饭店吃一顿啊，好像那边有个面馆还不错。”
李纯依见谭凯胜和伊芸又要吵起来赶紧打圆场，速度之快大有形成下意识的意思。
她此刻开始坚信，自己跟在这俩人旁边待久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精神衰弱的。
“去呗，中午我也没吃，饿死了。”
谭凯胜似乎也是不想和伊芸过多纠缠，他大手一挥示意两个女生出发，也算是发挥了自己作为组长的职能。
李纯依听谭凯胜这么说立马凑了过来，但伊芸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矗立在街机厅的门口，阴影遮蔽住了她的脸庞，整个人都是背着光线，无法看清她细微的表情。
只是能看见的是，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着，双手死死抓紧自己的衣角，爆发出了近乎撕扯的力度，像是在愤怒、懊悔、憎恶什么一样。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简柚柚和吕尚瑾正坐在街机前激烈地对战着，黎星则靠在一边，笑着对两个女生指指点点，吕尚瑾似乎是只会一招，对着一个按键狂拍，三个人都哈哈大笑着，画面好不和谐欢快。
只是李纯依和谭凯胜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就是了。
————
学生时代大概都有这种感觉，上课的时候都度日如年，玩的时候时光飞逝。
似乎在北镇还没待多久天就已经黑了，而大伙也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车，一大半的同学们都有些疲惫了，靠在座椅上缓缓睡去，车上也比来时要安静了太多太多，这对于不喜欢嘈杂的黎星来说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由于黎星小组和谭凯胜早早去了镇上并且待的有点太久，导致回来的时候位置不够他们选择了，最终六个位置只能又他们六个人两两一组分掉。
本来黎星觉得自己又要和谭凯胜坐一块，会有点尴尬。
但是伊芸却直接把简柚柚要走了，谭凯胜自然是不愿意和黎星坐一起的，于是便跑去和李纯依坐一块。
至于那最后的两个位置......
“啊，这一天好玩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吕尚瑾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其实还是很喜欢在外面玩的，这一趟下来她应该比所有人玩的都要嗨才是。
而坐在她旁边靠窗户的黎星则点头迎合着她，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局促到说不出话来了。
把胆小好色的黎星丢到亭亭玉立的吕尚瑾旁边，无异于把大白菜丢到猪圈里，还让猪只能看不能拱，光是心里那痒痒的感觉就有他好受的了，重要的是浑身的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是出于什么心态，他自己现在还定论，或者说是他不敢那样毫无顾忌地去想这些东西......
是的，哪怕只是去想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
黎星的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抹无法抹除的自卑在隐隐作祟，而且仅仅针对她吕尚瑾。
“你呢？”
“啊？我吗？”
吕尚瑾唐突的话语将黎星从幻想的沉溺中拽了出来，他慌张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开始疯狂运作着，思考着说出怎样的答案才算正确的。
“对啊，今天玩的开心吗？”
吕尚瑾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希望从黎星这里得到答案。
“开心啊，出来玩当然开心了。”
“和在街机厅比呢？”
“没什么可比性了，毕竟这次出来玩的流程里也包括了在街机厅玩，各自占比有多少我也说不清楚。”黎星一本正经地表达自己对街机的执着。
听到这种不着调的回答，吕尚瑾也是无奈地笑了笑，对嘛，因为他是黎星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这不是再理所当然的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街机厅的呢？”
“我啊......一二年级开始去的吧，那时候还只有火线街机厅，能玩的游戏也没现在那么多，但我玩的就是很开心。”
提到这个一下子唤起了黎星曾经的记忆，他托着自己的下巴，怀念着当初的日子。
“小学啊.......那时候我刚搬走吧。”
......
刚搬走......
在街机占据自己的世界之前，能被称为自己最好朋友就是面前的少女，这是黎星从没有忘记的。
“是的。”
黎星只能默默点头，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幼儿园搬家以后，咱们得有七年没见了呢。”
“真长啊。”
“再看到你的时候咱们又分到一个班上了，还真是巧啊。”
“......”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是文文静静的小男生，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样子。”
文静吗？比起这个词或许“闷骚”来的更准确一点。黎星在心中不作声地纠正着。
“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也有自己新的热爱了，就像我喜欢上乒乓球一样。”
......
黎星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按理来说自己对街机的热爱是从未有所动摇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直到......自己和吕尚瑾重逢的那一刻。
看到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疯丫头，如今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同样是有着自己的热爱，她的奋斗将她带到了赛场，让她捧起了属于自己的奖杯。
而自己呢，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最终得到的却只有他人的不解与冷嘲热讽......
永远是满不在乎的黎星，又怎么敢说自己一点失落的情感都没有呢，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当然，他的伪装只有在吕尚瑾面前的那一刻才会被他自己无声地撕裂开来，超越了一切其他的情感。
“吕尚瑾。”
“嗯，怎么了？”
“说实话，你觉得街机游戏真的像是班主任说的那样是洪水猛兽吗，好孩子碰了它真的就会一下子变成坏孩子吗？”
......
黎星的头压得很低。
从来不敢撕开这层薄膜的黎星选择了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希望从吕尚瑾的口中得出答案。
比起自己将这些压在心底，或许另一个人的评价能更让自己看清自己......
对吧？
“怎么会？”
......
怎么会......是吗？黎星抬起了头，看着吕尚瑾认真的脸庞。
“说白了这些老师家长只是觉得学习以外的东西都是不好的，古代批判下棋，后来批判打牌，再后来批判小说，到现在批判打街机，总需要一样东西拿给他们作为开火的对象而已。”
“啊，你居然理解的这么透彻吗？”
黎星的脸抽搐了两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了，我开始将乒乓球作为专业发展的时候那些家伙可没少出来说我是玩物丧志，我不需要反驳什么，我只要用成绩说话就行了，所以我一天比一天刻苦地练习，校级、区级、县级、市级，到如今的冲击省级比赛，那些质疑我的人最终也会闭上嘴的。”
吕尚瑾少有的流露出了相对严肃的表情，她注视着黎星的眼睛，无比认真。
“那些只会评头论足的人们不会看见你的热爱，不会看见你为了喜爱的一切付出的热忱、流下的汗水，他们只需要轻飘飘留下一句无足轻重的‘玩物丧志’就可以轻易摧毁你付出的一切努力，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
“是的.......”
黎星觉得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这些话语恰恰是从吕尚瑾口中说出来的。
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黎星，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和我很像。”
————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话语，黎星触电般颤抖了一下，他看向吕尚瑾的双眸，吕尚瑾的眼神总是温柔的，而这种温柔中却透露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坚定，是那样美丽又惊艳。
“你也有有热爱的一切，你也有勇气扞卫这一切，所以在你第一天和班主任骂起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注意到了你。班上那些人或许都在想，啊，这个愣头青，第一天就敢顶撞班主任，他死定了。”
“哈哈哈.......”
黎星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但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吕尚瑾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在想，黎星做的是对的。如果有人在我面前侮辱我最爱的事物，我也会毫不犹豫反击回去的，不管他是谁。”
.......
“只是，你似乎有点太轻贱自己了，明明有着那样弥足珍贵的勇气，却因为一些外界的事物不敢展现出来，对吧？”
“答应我，当你再次面对那些人的时候，请也不要放弃抗争好吗，为了我们热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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