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许元脸上露出一抹惨笑，略微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大人莫非还不明白嘛，丁家与赤霄教的勾结，从来都不是什么隐秘，甚至极有可能是上面的人刻意安排的，无非是想要借助一下赤霄教的力量而已。”
“这种事情在大乾并不罕见，赤霄教的确诡秘、强大，可真要与皇室、朝廷为敌，还是弱了许多，能够与朝廷纠缠上千年，一直未曾被剿灭，可不是靠他们本身的力量。”
“可这些事，永远只能是放在暗处，只要不泄露出去，其他人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可要是摆在了明面上，那就不一样了。”
“丁家的事情败露，虽然缺乏证据，加上丁家壮士断腕，舍弃了大部分利益，再有王崇的帮助，锦衣卫并没有对丁家穷追猛打，但也伤了元气和底蕴，失去了很多的利用价值。”
说到这里，许元脸上的神情越发地不甘，舔了舔嘴唇，这才继续说道：“在那些大人物的心中，一个小小的丁家自然是无足挂齿，没了也不会太过心疼，可他们的面子却要比一个丁家重要得多。”
“丁家受创，是因为下官的缘故，哪怕并非是下官的本意，可也引来了那些大人物的愤怒，下面的人自然要做事，给他们一个交待，或许也有推卸责任，寻找一个替罪羊的心思。”
这一下，萧无痕是完全明白了，真要说责任，那肯定是要落到王崇的头上，毕竟他才是副千户，与丁家的联系，也多半都是通过他来完成的，还掌握着一郡的暗探。
许元的行为，肯定瞒不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没有能够及时阻止，使得事情闹大，丁家蒙受了损失，王崇和丁家背后的人也大失了颜面。
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好，还是平息怒火也罢，王崇选择将许元这名心腹给扔了出去，承担了全部的责任，难怪一段时间不见，许元竟然已经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对于许元，萧无痕没有太多的同情，站在他的角度，许元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过错，只不过他的实力太弱小了，却没有缺乏棋子的直觉，以为自己能够替弟弟报仇，结果现在却是吞下了苦果。
在萧无痕看来，许元最大的错误，并非是不该为自己的弟弟报仇，而是他太弱了，如果他足够强，不说破碎境、陆地神仙境，哪怕只是天人境，丁家就算被灭了，王崇和丁家背后的人也不会过于苛责他。
甚至他哪怕只有大宗师境界，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顶多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说到底还是实力的问题。
眼神微微一动，萧无痕轻声问道：“既然王崇要拿你顶缸，为何不杀了你，还要让你活着，按你所说，他可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这是萧无痕最后的一个疑问了，许元刚刚所说的那些，萧无痕也不能完全相信，原因就在于此。
按照他的逻辑，既然要推出去顶缸，当替罪羊，那自然不可能让许元继续活着，死人才能够被肆无忌惮地泼脏水，死人也不会为自己辩解，死无对证就是这么来的。
“大人，你真当王崇是不忍心下手嘛，并不是，下官虽然跟随他多年，是他的心腹亲信，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抛弃下官，他不会有半点犹豫。”
“之所以还让下官活着，只是因为下官目前的身份罢了。”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许元脸上的不甘已经渐渐消散，刚刚恢复的精气神也似乎消散了一些。
“大人有所不知，暗探乃是锦衣卫最为核心的力量，掌握暗探的试百户、副千户，虽然官职不高，可实际权力却是不比百户、千户要差。”
“锦衣卫的规矩，暗探的身份严格保密，一旦暴露，只能转暗为明，与暗探再无任何瓜葛，各级暗探的人员名单，只有京城总部和各州的镇抚司衙门有存档，此外就只有各地暗探的负责人知晓手下暗探的身份。”
“王崇执掌一郡暗探，却也没有权利知晓各府暗探的身份，只能是通过各府暗探的负责人间接统领罢了，下官若是死了，太川府的暗探就要与宁兴郡失去联系了。”
“唯有黄州镇抚司衙门重新派遣人员，才能够将太川府的暗探重新激活启用，而且还会严查下官的死因。”
不知道为何，许元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仿佛就是在看王崇的笑话一般。
“以王崇的人脉关系，以及他身后势力的能力，下官的死，倒是不会牵连他身上，有的是办法掩盖下来，可太川府暗探执掌者的人选，就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了，那是由黄州镇抚司衙门委派。”
“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会影响王崇对太川府暗探的掌控，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若是因此而引起了黄州镇抚司衙门内的各方势力争夺，王崇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这可是办事不利。”
“所以王崇现在必须要让下官活着，唯有下官活着，黄州镇抚司衙门才不会派遣人员前来接管太川府的暗探，也有足够的时间拉拢和收买下官手下的暗探们。”
“重新培养一个新的试百户起来，然后接替下官的职务，由王崇进行推荐，一般情况下，镇抚司衙门不会拒绝，如此才能够完成平稳地过度，确保太川府暗探不会脱离王崇的控制。”
“下官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只是为了保险，担心下官濒临绝境之下拼死一搏而已。”
说实话，萧无痕还是第一次较为清楚地了解到暗探的规矩和体系，虽然没有太过具体的信息，但是见微知着，由此也能够看出锦衣卫内部体系的完善。
甚至于萧无痕都能够想到，各地的暗探，除了被试百户和副千户所掌握的那些人员、渠道之外，肯定还有一些直属于各州镇抚司衙门乃至京城总部的独立暗探。
能够身居高位的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对手下的人百分百信任，总要留些后手，一来是确保不会因为某位试百户、副千户出现问题，而彻底损失一地的情报系统，二来也是暗中监控各地暗探的执掌者。
这样的体系，在前世的各国情报机构都是这般做的，无非是体系更加严密一些，手段更加隐蔽高明一些，可太始大陆的发展路线不一样，在具体的方法上也有不同，不过总体而言，却也是大同小异，万变不离其宗。
萧无痕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出身，可到底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通过影视剧、书籍还有网络，对于那些讳莫如深的情报机构的组织体系、架构什么的，多少也有些了解。
如今一听许元的介绍，就已经对锦衣卫的暗探系统感觉到惊讶，原来他们已经走得这么远了，甚至就算把暗探系统交给他负责，也绝对做不到这么好，只能说不能小觑了这些土着的智慧啊。
“可是不对啊，既然王崇没有直接杀了你，而且又摆明了要杀你，甚至在你体内留下后手，那你为何不自杀，只要你一死，他的所有谋划统统都会落空，如此一来，你算是报复了王崇。”
“本官有些好奇，你为何不如此做，总不会是贪生怕死吧？”
“哈哈哈哈哈。”
听到萧无痕这个疑问，许元猛地笑出了声，那是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笑声，幸亏外面有着天池怪侠在，及时地屏蔽了房间中的声音，若不然在深夜时分，这般疯狂大笑，整个府邸的人都会被惊动。
“咳咳咳。”
好半晌，许元才发出了几声咳嗽，止住了笑声，眼角还带着泪水，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
“大人说得对，只要下官一死，的确可以破坏王崇的谋划，也算是拼死一搏之下的报复了，下官自知无法存活，也没有贪生之念，并不畏惧死亡，可下官不敢死啊。”
“下官的妻儿、还有弟弟的遗孀、遗孤都被王崇暗中派人控制住了，就连下官府邸中的丫鬟、仆役也被控制着，就是想要逼迫下官苟活，不敢求死。”
萧无痕悚然一惊，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这里乃是许元的府邸，并不是百户所衙门，除了许元之外，还有他的家人也住在这里。
正常来说，许元在府邸中，应该会与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不可能单独居住在一个小院之中，这是不合理的。
说来还是前世的观念对萧无痕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毕竟在那个世界，夫妻之间面和心不和，彼此各玩各的，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分居也是常见之事，他也是习以为常。
却是忽视了，太始大陆并不是前世的地球，社会风气与环境有着极大的区别，不能用前世地球的观念看待太始大陆的事情。
家人，永远都是很多人的七寸，尤其是对于许元来说，一个能够为了弟弟报仇，不惜破坏上面的计划，导致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人，用家人来威胁他，无疑是最合适的，王崇也算是找到了最佳的方案，同时也让萧无痕真正有些相信许元刚刚所说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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