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机坪上，巨大的探照灯把光柱刺向深邃的夜空，也将他们几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像几根黑色的柱子戳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宿羽尘背靠着冰凉的行李推车，趁着等飞机的空档，把刚才在陆家别墅那场惊心动魄的“百鬼夜行”，还有回程路上接到的那通阴森森的恐吓电话，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跟江祖平复述了一遍。连陆傲吓成什么怂样，阿加斯德怎么一枪捅爆鬼王这些细节都没落下。
江祖平听完，那对浓眉都快拧成麻花了，粗糙的手指头在下巴的胡茬上蹭来蹭去，嘴里啧啧有声：“嚯！小宿，照你这意思，暹罗金鳞集团那帮孙子，现在也是屁股着火，急得跳脚啊？”
宿羽尘点点头，眼神沉静得像潭深水：“从这些蛛丝马迹拼起来看，十有八九是他们内部出了大乱子，逼得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想一口吞下陆家这块现成的肥肉来救命。至于具体是啥乱子？是钱袋子漏了，还是窝里斗翻了天？那就得等咱们逮住他们那个领头的‘萨拉’，撬开他的嘴才知道了。”
江祖平一听，立马苦着脸，唉声叹气，那圆圆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唉哟喂～麻烦！真他娘的麻烦！我这人最烦跟这种犯罪团伙玩心眼子了，一点都不酷，还贼烧脑！勾心斗角，弯弯绕绕的，想想就脑壳疼！”
看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儿，宿羽尘忍不住乐了，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行啦行啦江科长，您老就别愁了！跟犯罪集团斗心眼子这种费脑子的活儿，交给我们几个小的就成！您的任务啊，就一个——盯死那些玩降头的！别让他们有机会躲在暗处放冷箭、使阴招！那些邪门歪道，您可是专家！”
这话可算挠到江祖平的痒处了！他腰板瞬间挺得笔直，小眼睛里精光四射，拍着胸脯啪啪响，嗓门都洪亮了几分：“那必须的！包在我身上！论起正经玄门术法，我们龙虎山一脉，那可是他们这些旁门左道降头师的祖宗！就那些半吊子弄出来的玩意儿，在我面前，连三招都撑不过去！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他这边正豪气干云地吹着呢，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天心英子，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声音清脆又带着点促狭：“江科长，那要是对方不讲武德，不玩降头，直接掏出AK47突突您呢？您这术法……又该怎么破呀？”
江祖平想都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破？破个锤子破！人家AK都架起来了，还不撒丫子跑路，等着被打成筛子啊？！这玩意儿是术法能挡的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懂不懂！” 他那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认怂的样子，配上刚才还牛气哄哄的架势，反差感直接拉满！
噗嗤！哈哈哈哈！
停机坪上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连一向清冷的安川重樱都捂嘴笑得肩膀直抖，沈清婉更是笑得弯了腰。刚才还因为任务而略显紧绷的气氛，被江祖平这神来一笔搅得烟消云散，充满了欢乐的喜剧味儿。
笑声还没完全落下呢，只见人群里晃悠出来一个穿着普通黑色夹克的男人，长相扔人堆里绝对找不着那种。他眼神锐利得像鹰，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周围，确认没什么尾巴，这才径直朝着沈清婉和江祖平走过来。见面也不废话，更没掏什么证件显摆，直接从怀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信封，塞到沈清婉手里。信封摸着有点厚度。
“多加小心。” 男人压低了声音，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跟没事人似的，转身就溜达进了旁边熙熙攘攘的旅客里，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跟滴水融进了大海一样。
“嚯，这位是……你们同事？” 宿羽尘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小声问。
沈清婉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信封，嘴角弯起一丝无奈又好笑弧度：“嗯，是小刘。这家伙，办事风格跟演007似的，神出鬼没，就爱整这套神秘兮兮的。”
江祖平直接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吐槽：“切！我看他就是小时候特工电影看多了，中毒太深！咱们国安是干实事的，又不是KGb、摩萨德那种专门搞暗杀绑架的，至于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嘛！累不累啊！”
宿羽尘拆开信封，拿出属于自己的那张机票仔细看了看，反而挺欣赏：“我倒觉得这位刘同志挺专业的。干咱们这行的，谨慎点没坏处，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嘛。”
“得，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沈清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也翻了个小白眼。
大家分了机票，安川重樱看着自己手里那张，又数了数其他人，有点纳闷，小声问沈清婉：“清婉姐，咱们明明就六个人啊，林妙鸢姐也没来，阿加斯德姐姐也隐身了，领导怎么给了八张票？这不多出来两张嘛？”
沈清婉想了想，解释道：“估计是领导考虑得周全，留了个后手。万一妙鸢决定一起来呢？或者阿加斯德姐姐需要显形露面呢？多备两张票，总比临时抓瞎强。这叫有备无患。”
安川重樱恍然大悟，接过机票，由衷地感叹：“果然能当上领导的，想事情就是比咱们长远啊！”
接下来的安检异常顺利。虽然宿羽尘、沈清婉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江祖平那鼓囊囊的旅行袋里更是“硬货”不少），但国安那边显然早就打好了招呼。安检人员只是象征性地扫了扫，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眼神一对，心照不宣，直接就挥手放行了。一行人畅通无阻地登上了飞往西双版纳的航班。
飞机平稳地爬升，穿过云层。机舱里灯光调暗，乘客们大多开始闭目养神。沈清婉靠在椅背上，总觉得少了点啥，心里空落落的。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明白了！这趟飞行少了林妙鸢那个活宝！往常这种时候，林妙鸢早就开始小声点评空乘人员的颜值、身材、制服合不合身了，那叫一个犀利毒舌，堪称旅途最佳娱乐节目！
特别是今天这趟航班，空乘组的几位小姐姐，气质和颜值都相当在线。沈清婉看着她们在过道间优雅地走动服务，越看越觉得遗憾。她眼珠一转，悄悄摸出手机，趁着空姐转身的功夫，快速抓拍了几张侧影和背影，手指翻飞，嗖嗖嗖就给林妙鸢发了过去。
“发几张优质空乘小姐姐养养眼，给小馋猫解解馋。晚安～” 沈清婉坏笑着附上留言。
信息几乎是秒回！林妙鸢发过来一个“捶胸顿足”的“可惜”表情包，后面紧跟着一句：“啊啊啊！恨不能同飞！等你们回来必须给我好好讲讲细节！一个都不能漏！”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沈清婉仿佛能看见林妙鸢在那边抓心挠肝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那点小遗憾顿时烟消云散。
机舱里其他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安川重樱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确认这架飞机上干净得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能量波动，安全得很。她这才放心，通过式神契约的意念联系，让阿加斯德暂时返回了“英灵殿”休息。
其实吧，式神平时待的地方，原本应该叫“静灵殿”，听着就挺清幽的。但阿加斯德死活嫌这名字太没气势，不够响亮！她嚷嚷着：“我可是堂堂北欧女武神！女武神就该待在英灵殿里！那才够派头！” 安川重樱拗不过这位大姐头，只好由着她，把式神空间的名字改成了“英灵殿”。
叫啥名儿其实没啥本质区别。按阿加斯德的说法，回去之后就跟待在一个啥也没有的虚空泡泡里差不多，那是每个阴阳师都能用灵力构筑的小空间。平时式神在里面待着无聊了，还能扒拉扒拉“泡泡壁”，开个“小窗口”偷看主人在外面干啥。阿加斯德就经常这么干，还拉着安川重樱的另一个式神——雪女莎雪，两个“人”一起趴在“窗口”偷看安川重樱的日常生活，顺便吐槽八卦，算是她们打发无聊时光的固定节目了。
想到这儿，安川重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式神们为了响应召唤，随时待命，大部分时间都得困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肯定挺闷的。她是个心细体贴的主人，就特意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掌机和一堆卡带，塞给阿加斯德，让她带回“英灵殿”解闷。没想到效果拔群！这几天阿加斯德简直玩疯了，尤其沉迷那个能种地能装修小岛的休闲游戏，还强行拉着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的莎雪一起玩，美其名曰“神界现代化教育”。安川重樱脑子里想象着那位威风凛凛的女武神，此刻可能正盘腿坐在虚空中，跟冷冰冰的雪女为了游戏里一颗果树争得面红耳赤的画面，嘴角就忍不住悄悄向上弯起，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飞机在夜空中平稳飞行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在凌晨两点半，准点降落在西双版纳嘎洒机场。凌晨的机场大厅显得空旷而冷清。一行人拎着行李刚走到接机口，就看见一个穿着便装、戴着大墨镜的男人，手里高高举着一个贼显眼的白板牌子，上面用粗黑的马克笔写着三个大字——“江祖平”！那字体，龙飞凤舞，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江祖平一瞅那牌子，脸皮子一抽，心里哀嚎：老爹啊老爹！您老这安排的啥接应方式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江祖平半夜三更跑西双版纳来了是吧？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他硬着头皮，和沈清婉一起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墨镜男看见他们过来，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挺低：“来了几个？”
江祖平赶紧回答：“明面上六个。不过还有个隐形的，算七个。”
墨镜男点点头，又问：“一辆七座防弹商务越野，够坐不？”
江祖平有点拿不准，他虽然是国安的人，但异常事件调查局跟普通国安行动部门平时交集不算多，办事风格和资源调配也不太一样。他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经验更丰富的沈清婉。
沈清婉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语气干脆利落：“一辆够了，防弹级别越高越好。另外，”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需要补充些家伙，火力要足。”
墨镜男嗯了一声，侧过头，手指按着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声跟那边快速沟通了几句。然后转回头对众人一摆头：“行，跟我走！”
大家都没多问，跟着这位酷酷的墨镜哥，七拐八绕，避开人流，来到了机场外一个僻静的、灯光昏暗的角落。角落里停着一辆体型敦实、线条硬朗的黑色商务车，车窗玻璃看着就特别厚，车身钢板也透着股结实劲儿，正是沈清婉要的防弹车。
墨镜哥走到车尾，哗啦一下拉开后备厢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个黑色的防水战术包。“东西都在里面了，个人武器、备用弹药、加密通讯器、详细地图、还有应急药品和一些……特殊小道具。” 他拍了拍车体，“希望这铁疙瘩和里面的家伙事儿，能帮你们顺顺当当完成任务，平平安安回来！”
沈清婉看着后备厢里的装备，突然想起件事，问道：“对了，您这边……不派人跟我们一起行动吗？我记得总部的计划是要求我们和滇西这边的同志协同配合啊？”
墨镜哥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恼火：“唉！别提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就昨天晚上，我们滇西省厅搞了个大清洗，抓了好几条藏得很深的大鱼！全是吃里扒外的‘内鬼’！位置最高的，都特么坐到副处长了！这帮王八蛋，跟湄公河那片的犯罪集团勾搭了不是一天两天，输送了多少情报！”
他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一脸晦气：“这下可好，整个滇西省国安系统都被牵连，现在处于高度敏感期！所有能露脸的行动人员，身份都可能被对方掌握！万一被金鳞集团的人认出来，别说配合你们了，整个行动都得泡汤，搞不好还会把你们拖进坑里！所以……”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这次行动，只能靠你们几位，还有军方那边派出的秘密突击队了。实在对不住，这篓子捅得……唉！”
沈清婉听完，心里也是一沉，但脸上没露出来，只是点点头，语气依然沉稳：“明白了。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想。你们那边也多加小心，清理门户也是大事。”
墨镜哥重新戴上墨镜，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证件，最后郑重地说了一句：“保重！”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机场外围的夜色里。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但更多的是坚定。没时间感慨，大家迅速动手，把后备厢里那几个沉甸甸的战术包搬上车。车门关上，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宿羽尘坐进驾驶位，最后看了一眼车窗外西双版纳机场朦胧的轮廓，深吸一口气，挂挡，松手刹。
黑色的防弹商务车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驶离机场，一头扎进更加深沉、更加未知的边境线方向的黑暗之中。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前路茫茫，吉凶难料。但车内，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同淬火的刀锋，在昏暗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锐利的光芒。沉默，是此刻唯一的语言，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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