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的恶念……竟然可怕到了这种地步……”
顾昀的意识体躲在识海深处，透过模糊的感知“看”着自己肉身的惨状，依旧感到难以置信。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能挺过去。
与此同时，一处无法被任何时空坐标定位的华丽宫殿内。
莉莉丝慵懒地斜躺在一张巨大而柔软的猩红色软榻上，她身着一袭同色的丝绸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在她面前，悬浮着一面光滑如水的古镜，镜中清晰地映照出顾昀在星空囚笼中苦苦挣扎的每一分细节。
她端起旁边桌上一杯色泽如同红宝石般晶莹的液体，轻轻摇晃，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轻声自语：
“顾昀，这就是暗星，一个强大到已经无法用常理去理解的存在。它的力量，源于最纯粹的本能与恶意，早已超脱了常规的法则桎梏。”
她的目光落在镜中顾昀那燃烧着黑焰的手指上，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充满了欣赏与探究。
“神人所信奉的光明、秩序与守护，在这样绝对的恶意面前，是何其脆弱。面对这种从根源上就与你的力量体系完全对立的存在，你会如何应对呢？”
莉莉丝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镜面，仿佛能触摸到镜中那灼烧神魂的黑色火焰。
她看着顾昀以绝大的毅力斩断身识联系，将意识龟缩自保，
她微微眯起双眼，似乎透过顾昀那残破的神躯，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是一种被神圣光辉包裹的、纯净的灵魂本质。
莉莉丝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也更加危险。
“斩断与‘形’的联系，固守于‘神’的堡垒么？不错的选择。可是，你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吗？”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咏叹调：
“神性的光辉，确实是抵御黑暗的利器。但你是否想过，对于某些存在而言，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粮，恰恰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圣洁的灵魂呢？”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万千时空，落在顾昀那固守的识海之上，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观察，而像是饕餮客看到最顶级的珍馐。
“让我看看吧，顾昀。当最纯粹的恶意，遇上最坚韧的神性……究竟是你的光会驱散黑暗，还是……你的光，会成为点燃一场更盛大、更华美飨宴的……第一缕火种？”
莉莉丝的笑声清脆而妖冶，像是午夜绽放的带刺玫瑰，在这片因极致恶意而扭曲、又因极致荒诞而凝固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呸！”
莉莉丝还以为听错了，但是，那的确是顾昀呸了一声！
那一声“呸”，仿佛一个信号，彻底打破了现场诡异的僵持。
暗星的恶意，那股足以碾碎圣人意志、侵蚀宇宙法则的纯粹毁灭欲，此刻竟如退潮般，带着不甘的嘶鸣，从顾昀的身上寸寸剥离。
那浓稠如墨的黑雾，不再是咄咄逼人的侵略者，反而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一边凶狠地回头吐着信子，一边狼狈地缩回自己的洞穴。
顾昀依旧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枪。
圣洁的金色光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他残破的肉身。
焦黑的皮肤寸寸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闪烁着微光的肌理；
深可见骨的伤口中，血肉和筋脉如藤蔓般迅速攀爬、愈合；
被洞穿的胸膛，心脏在金光包裹下重新有力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为这具身体注入全新的生命力。
他没有立刻追击，只是用一种混杂着疲惫、挑衅和一丝疯狂的眼神，死死盯着那退却的黑暗。
他歪了歪脖子，骨节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吧”声，然后抬起手，用小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洞。
这是一个与“圣人”形象格格不入的、极具市井气息的动作。
“呸！”
一口带着金色光屑的唾沫被他狠狠吐在星空中，嗤的一声，竟在虚空中灼烧出一个小小的空洞。
“就这？”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笑容里满是“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的悍勇之气。
“你他妈就这点能耐？还想撕了我？来啊！继续啊！爷爷我今天就站在这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恶！什么叫来自人类最底层、最纯粹的祖安精神！”
暗星的恶意明显愣住了。
那股力量并非消失，而是退回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像个受了奇耻大辱却又无可奈何的暴君，在自己的王座上投来阴毒而困惑的凝视。
它无法理解。
它所代表的，是宇宙诞生之初便存在的、最古老、最纯粹的“负”。
毁灭、憎恨、绝望……这些是构成它的基石，是它的语言，也是它的武器。
它能轻易地摧毁秩序、光明、希望，因为这些都在它的对立面，是它可以理解并克制的目标。
但是，顾昀刚才释放出的东西，是什么？
那不是希望，不是光明，甚至不是纯粹的求生欲。
那是一种……混乱？
一种将崇高与卑劣、神圣与污秽、逻辑与荒谬全部搅和在一起，再用最粗鄙、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喷射出来的……
精神污染物！
“暗星有屁股吗？它吃东西用不用泄殖腔？”
这些问题本身毫无意义，但当一个圣人，一个本该代表着某种宇宙秩序的存在，以燃烧自己圣力为代价，将这些荒诞不经的念头化为实质性的精神冲击时，其产生的效果是毁灭性的。
这就好比一位天下无双的剑客，他能破解世间一切精妙的剑法，却被一个流氓迎面泼了一身滚烫的金汁。
他输的不是武功，而是体面！
他引以为傲的剑道，在对方这种不入流的、突破下限的攻击方式面前，根本无从应对。
暗星的“恶意”，就是那位剑客。
它高高在上，纯粹而强大。
而顾昀，就是那个连命都不要了，只想拉着你一起掉进粪坑的泼皮无赖。
他的意志，在此刻，就是那盆滚烫的金汁。
莉莉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昀，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她失望过。
当顾昀的肉身被轻易摧毁时，她真的以为这又是一次无谓的牺牲。
一个新的希望，在尚未绽放之前，就将被无情掐灭。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转身离开，将这份虚假的希望连同它的载体一同埋葬。
但现在，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一种连她这个活了无数纪元的恶魔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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