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舰桥发呆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艘母舰。有时候有人好奇过来围观，他就会立即醒来，但如果人们是正常做事，他却不受任何影响。后来就有人学着他一起凝视，看看那扇前窗到底有何玄机，但没几分钟就会脖子酸疼，只能摇头走开。早些时候胡青英以为他是思念过度，就想着过去宽慰一番，但在她观察了一阵之后，却发现他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思虑，而是思虑中带着思索，感受中带着感悟，具体是在感悟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索性不再管他了。
这天张松阳还在向外凝视，却忽然被一阵手环铃声拉回现实，抬手一看，原来是他的表妹刘静姝。在舰桥不便打视频电话，张松阳就只接通了语音。
“哥，我们的成绩出来啦，今天报志愿，我想学航天，将来跟你一样进太空军，你觉得我报哪个学校好？”
叽叽喳喳的声音透着一股阳光的气息，与这里的色调格格不入。“嗯，空天军事大学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需要较高的成绩，如果你的成绩不是特别拔尖，那去我的母校南海航天也不错。”
“好！我的成绩还行，但是我觉得空天军事大学并不是特别有把握，那我就两个都报上！”
“这样也可以。对了，你爸妈同意了吗？如果她不同意，你千万要听他们的，因为，因为……”
张松阳说着说着，却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你放心！现在你们接连打胜仗，太空军又成了香饽饽啦，他们都同意！”
“好，那就好。”
挂了电话，继续发呆。感觉没过多久，刘静姝又打来电话了：
“哥，我的志愿提交啦，但是我现在很忐忑，你还有你们学校老师的Id吗？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今年大概的录取分数，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就这事？好，我现在就帮你问问。对了，你考多少分？”
“六百！”
张松阳翻出潘云峰的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接通：“张松阳？哦不，张团长！哈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张松阳有些不好意思，离校快两年了，好像基本就没有联系过他。“那个，潘主任，好久不联系了，最近身体还好吧？学校怎么样？战队怎么样了？”
“我就老样子呗！感谢关心，哈哈！学校也还行，现在叫南海航天大学了！你们战队也挺不错，现在有20台模拟机了，队员们也挺能干，还是你们第一届打得基础好啊！”潘云峰又简单说了些这两年学校的情况，最后又说道：“你们几个在太空军都还好吧？那个，端木令运的事我听说了，唉！可惜了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或许他还不知道常之华的事，张松阳也不想提。“沙场为国死，马革裹尸还，战争从来都是一场悲剧。不提他了，有件事我想打听一下……”
“什么事，尽管问吧，不要跟我客气！”
“那个，我表妹今年高考，填报的志愿有咱们学校，我就想问问今年咱们那的录取分数大概是多少来着。”
“这个，嗯……具体的分数还没有出来，我也没有太准确的数字，你表妹考多少分，叫什么名字？”
“听她说好像是考了六百，她叫刘静姝。”
“哦，刘静姝，我知道了，你让她放心吧，六百分可以进咱们学校！”
“那好，多谢潘主任了，潘主任多注意身体！”
“嗨，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手环又恢复了平静，张松阳继续盯着前窗发呆。不知不觉，整支联合舰队都开始了转向，舰首又朝向了内太阳系方向，看来已经是走了一半的路程，舰队开始减速了。
这天张松阳又接到了刘静姝的电话：“哈哈，哥，我接到录取通知书啦，是你的母校南海航天，我要去你的母校念大学了，哈哈！”
张松阳嘴角勾起笑容，“那恭喜你了，我在那边认识些人，我跟他们说说，你有事可以找他们帮忙，不用跟他们客气。”
“好，谢谢哥！”
内太阳系光污染严重，再没有了先前那种玄妙的感觉，张松阳就不再去舰桥了，开始回到队伍里，盯着部下们训练。如今他的脸上没了早先轻快的微笑，变得冷肃沉默，团里的飞行员也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招来无妄之灾。
这天胡青英来到三团训练的起降台，看到张松阳在盯着飞行员训练，忍不住好奇道：“怎么不去继续参悟人生了？在这里看见你，真是意外。”
张松阳道：“我不是在参悟人生，我只是感觉那黑暗里有……东西，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就好像是……一种同频共振，灵魂层面交流一样的感受。”
胡青英皱眉道：“就像是声波和鼓膜？”
张松阳摇头道：“不是……”
“无线电？”
“也不是。”
“量子纠缠？”
张松阳皱眉思索一下，说道：“就像是你的肚子不舒服，你用手揉了一会，舒服多了，就是那种感觉。”
胡青英斜视着他，“不明白！”
“或者说，就像是你有些失眠，在一段舒缓的雨声中安然入眠，这种感觉，明白吗？”
胡青英继续斜视他，“这跟同频共振有什么关系？”
张松阳啧啧嘴道：“我说的那是一种感受，同频共振只是形容词……算了，感受不能传递，等回来你也多盯着窗外看看，应该就会明白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那么闲！一天天的！”
胡青英不能理解张松阳究竟从前窗看出了什么，但是她能确定张松阳没事了，也没有得精神病，虽然性情似乎有了很大变化，但只要没出精神问题就好。
八月底，土星昏黄的轮廓和她的土星环肉眼可辨，舰队就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当年只有中国在泰坦星建造了一个补给基地，还在阻击战中给炸成了废墟。如今这里作为赞比格列人进攻内太阳系的中转站和补给站，已经被它们在好几个卫星建造了基地，这些基地都需要联合舰队一一拔除。不过好在它们已经基本丧失了太空力量，土星系统也没有成规模的舰队，联合舰队想要收复并不难，只是多费些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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