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敌袭！”
丰县第九纵队营地注定是不会肃静了。
侯本生站在木头塔楼上用望远镜看着从东边大路围过来的人群，两条腿立刻开始打颤:“我的娘来，哪来这么多人？开炮！开炮！”
过了好一阵子，依旧没有放炮的声音响起，侯本生气急败坏地骂起来:“炮兵是死了吗？”
一个副官跑来报告:“司令，出事了，昨天夜里，炮兵带着迫击炮，跟着你外甥，开小差了，咱们没有炮用了！”
侯本生继续叫嚷:“机枪，封锁他们！”
副官没有移动脚步，反而低声劝说道:“司令，我觉得，还是别开枪了，起码，大家还好说话，一旦开枪，没后路了呀！”
侯本生拍了拍脸庞，稳下心神:“这个瞎狗子，他玩真的呀？马上给郝司令发电报，请求增援！”
副官提醒说:“一百八十里地呢，来不及啊！”
侯本生问:“那咋办？坐以待毙？等他过来把我绑了游街示众？”
副官劝说道:“其实，咱们跟对面应该也没啥深仇大恨的，不如，投了算了，反正，跟谁混还不都一样么？起码能吃上饱饭！”
侯本生敲着他的伪军帽子教训起来:“你懂个屁？他们是国军那边的，咱们是跟日本人混的，落他手里，还不直接让他拿来换战功了？还想吃人家的饭？花生米，吃不吃？”
副官问:“所以呢？”
侯本生义正辞严地说:“宁死不降，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顶住，你，拿身老百姓的衣服来，我要出去找援兵！”
副官心里的独白是:顶你奶奶个腿哟。
司令带着几个亲随跑了，第九纵队一时间群龙无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司令的外甥孙小二骑着洋车子回到营地门口，冲着塔楼上的兄弟大喊:“兄弟们，不要拼命啊，对面谷司令那边有2万多人，还有坦克大炮，咱们打不过人家的。谷司令说啦，凡是没帮日本人干过坏事的兄弟，只要放下武器，他是不会为难大家的，很想当兵的，可以跟着他的部队走，好吃好喝的，军饷还高，想回家的，一个人发两块钱大洋的路费，还送一只小羊羔…”
这家伙说得还挺溜，塔楼上面一个军官探出脑袋高声问:“你小子莫不是拿了人家什么好处了？说了半天了，我们这些当军官的有什么好处？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你要是吃了回扣，司令也保不住你！”
孙小二大声回答:“对对对，谷司令特别交代了，排长以上的军官，全部奖励现大洋，最少得20块，团长直接奖励两根金条，人家说了，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人家还说了，军官不愿意投过去的，谁要是把他们抓过去，给军官的奖励直接发给他，人家还说了，要是半个钟头之内不投降，他们就要把咱们的营地炸成平地了！”
“你tmd是个叛徒！你当我丰县的爷们都是软骨头吗？”楼上的那个军官掏出手枪胡乱开了一枪，把孙小二吓得拔腿就跑，洋车子都不要了。
军官回过头来，就看到身边一群士兵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马上感觉到情况不妙，用手枪指着众人，恶狠狠地说:“我只是个排长，都他妈的别想拿我去换钱，老子自己会去！”
手下几十名士兵依旧眼巴巴地盯着他，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他眯起眼睛，朝着手下兄弟贱兮兮地勾着手指头，示意众人把脑袋凑过来，然后攥着拳头问:“要不，咱们去把连长绑了送过去换赏金？”
然后众人齐刷刷地不住点头，可等他们冲到连部的时候，却得知一个消息:连长带着人去绑团长了。
最终的结局是，半个钟头之后，团长带头举着白旗出来投降了。
黄体润激动地热泪盈眶，抓着谷俊宇的手说:“谷司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没费一枪一弹，就收服了第九纵队。真让我等汗颜，我部与之争斗七年有余，始终未能将其剿灭，惭愧啊惭愧！”
谷俊宇这次没有骄傲，反而搂着他的肩膀安慰说:“其实这真的不能说明你们没本事，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这么多年，本身就是一种大本事。今天我侥幸得手，不过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再早两年的话，我也拿这帮家伙没招。他们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们的主子也越来越不撑劲了，没有斗志，咱们这才捡了漏。”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纷纷鼓掌，佩服他审时度势的能力，也佩服他的心胸。
只是佩服他的心胸有点为时过早了。
对面的最高指挥官是一个上校，长个五短身材，脑袋挺大，看不到脖子，就像个窝瓜插在栓驴的柱子上，他跑过来点头哈腰地问:“敢问，哪位是谷司令，在下是第九纵队的团长，睢沛。”
“第一次听说这个姓！”谷俊宇叉着腰说，“我就是，侯本生呢？”
睢沛老实地回答:“跑了，比狗跑得都快，县长也跟他一块跑了！”
谷俊宇回头问黄体润:“这个家伙，你来处理吧。”
黄体润点点头:“毙了吧，鬼子刚来那会，这家伙没少舔腚沟子杀中国人。”
睢沛一听，马上不乐意了:“你们说了既往不咎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谷俊宇皱眉问:“是我亲口说的么？”
睢沛疑惑:“不是你让孙小二来传话的么？”
谷俊宇一摊手，耍无赖地说:“谁说的你找谁去！”
睢沛急了:“不是说发金条大洋么？还给羊羔子…”
这边的几个指挥官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谷俊宇按着他的肩膀说:“老子是来打仗的，是要剿灭你们的，你当我是来送饭的了？屁股眼子吹喇叭，你这咋想的呀？”
睢沛急了，大声嚷嚷起来:“不讲究了啊，你这可是坏了名声的，掉人品的，这事传出去，你还咋混？”
这下谷俊宇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歪湿！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你还净拿我不稀罕的东西来吓唬我！”
黄体润一挥手，过来几个士兵，直接把睢沛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嘴里塞了破布。
谷俊宇忽然抬手说:“这哥们说的没错，我以后也得注意点名声！”
睢沛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不住地点头。
谷俊宇接着说:“枪毙，一定要公开，要让丰县的老百姓知道，咱们是真正的抗日英雄！”
睢沛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那边还有两千多人坐等着发大洋和羊羔呢，也在吵吵嚷嚷的。
谷俊宇烦了，背着手走过去，厉声呵斥:“都闭嘴，吵啥呢？”
孙小二点头哈腰地说:“司令，他们想要钱呢？”
“什么钱？”谷俊宇眼睛一立，“问他们要命还是要钱？把枪收了，全部交给黄县长处理了！”
孙小二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呢？说好让我当连长的！”
谷俊宇白了他一眼，当场训斥起来:“你当个屁长！为了一碗羊肉汤，几块大洋，都能把自己的亲娘舅给出卖了，你这种人要了有啥用？滚回家撸牛尾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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