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慕玄机本来呆坐着不动，看王治神情骤变，赶忙靠过来，关切不已。
王治摇摇头，显得有些沮丧，“起烟波的那块地，我记得是一条河。”
龙唤月就在旁边，自然是听着了，捂住嘴唇道，“怪不得我觉得如此熟悉，与去年冬日时一模一样...”
慕玄机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说什么，追问道，“难道烟波与离去有关？”
“没关系，只是我与唤月姐之前曾见到过一次，觉着熟悉。”王治直接否认，随后看向她道，“玄机，有很多话我来不及说，但请记住，我始终是你的朋友，也会来见你。”
“我...明白了。”慕玄机郑重地点点头，“你也是我的朋友，一辈子的。”
王治骤然感觉轻松些，笑道，“那我们回城吧，唤月姐。”
龙唤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
清风逐光而去，只剩慕玄机站在原地，像月下仙子，即便月亮尚未来到。
至此，王治结束了与她的第二次相遇，再往后，则要足足跨越一万四千四百四十九年，等到遥不可及的兆天年。
“为什么不对北河殿下明说？”走上一阵，龙唤月说道，“我们现在不回城，要去河边吧？”
“她太聪明，说得越多，越有可能猜出来。”王治显得有些阴郁，低声道，“我不想骗她，但为了未来，只能暂时哄骗几句。”
龙唤月笑笑，忽得道，“你不接受娄莺，是不是因为对殿下有感觉？”
“...”王治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的，苦笑道，“有些话不能对她说，但能对姐姐说。在未来，她帮助了我太多，我打心眼里把她当做至交好友，一直有心报答，但却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见到她的时候，很是激动。”
“我是有猜到一部分了，但没想到是这样。”
王治笑笑，继续说道，“姐姐，我这一走，是再回不来了。玄机她虽然身份尊贵，但因为过往经历，性格比较怪异，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欠缺，但本性极佳，我希望姐姐多照顾下她。”
本质上来说，他对慕玄机并不算有触及本质的了解，上面的话，一半是结合了慕玄机未来经历的诸事，一半是结合了与姬月寒相处下来的感受。
“这还用你说？殿下帮龙守这么多，我供着都来不及呢。你放心就是，我不会让她受一丝苦的。”
龙唤月说到做到，王治再无担忧，二人遂一路穿行，来到河边。
王治很早就知道龙守城旁有这么一条河，甚至不时还会派人过来取水，但由于所有人都对这片不熟，因此始终不知道河名。现在虽然仍然不知，但他却有种感觉，眼前的河就是那条使命运流转的逆往河。
“到了是到了，但是你怎么回去？”
“应该跳进去就行，但得等时间。”王治回忆着道，“我记得穿越时空的时候是在夜晚，天上有两轮月亮，现在太阳才刚淹没于群山，需得等一会儿。”
“那就好。”龙唤月拍拍胸脯，大大咧咧地坐下，“你对殿下嘱托这么多，对姐姐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王治跟着坐下，笑道，“我远不如姐姐，实在提不了什么建议，若非要说些什么，那就是一点，姐姐做事要遵循自己的本心。”
“本心？好，我记住了。”龙唤月伸出手来，捏住他的脸颊，“你告诉姐姐，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呢？”
“会很远，但一定能再次相见。”
“时间？”
“兆天...两万年。”
王治越说声音越小。
龙唤月先是一呆，旋即笑道，“原来我还能活那么久呢，当真是不白来人间一趟。”
王治忽得想到有件事一直未说，看眼天色，补充道，“姐姐，有件事你一定得答应我。未来我们相见之时，我会因为某些原因变成妖族模样，还请姐姐先帮我准备好一本妖族心法，到时候交给我。”
“行，你放心，现在妖族这么多，我随便杀几只，就能抢来一本。”
王治苦笑道，“必须得是高级心法，太过寻常的不顶用。”
“那行吧，我努努力，若是没有，可不能怪我。”
王治点点头，却知道龙唤月并没有失约。
他眼看时间快到，越发急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姐姐，龙斛、孙麓、马明霈这三人都是好苗子，我虽是走了，但万不能埋没了他们。”
“好，我有时间就亲自教他们。”
王治再说到，“还有就是娄莺。我能感觉到她心睐于我，但我与她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既无缘也无份，姐姐请安抚好她，不要因我的离去而误了自己。”
“诶，我以为你不会走了，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帮你们撮合，反倒是害了她，这是我的问题，会尽力去解决好的。”
王治站起身来，只见大雾弥起，云烟如绸，看不出三丈之外，知道时间已到，微微叹上口气。
龙唤月跟着站起来，抱住他，尽量平和着道，“去吧，那个时间有你的一切。”
“姐姐...”
王治无声落下泪来。
“别哭，你在未来等我们，我们也会飞速向未来跑去。我们终会相遇。”
王治点点头，一把抹去感伤的眼泪，将龙唤月紧紧抱住，沉默稍许，随即大步迈入河中。
冬天的河水很冷，他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无声地消失在迷雾深处，始终不曾回头。
...
王治始终不知道穿越时空的秘诀，只任凭河水将他淹没、寒冷钻入骨髓，渐渐地，他的神智遁入黑暗，再无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没有那么冷，骤然睁开眼来，恰与一人对上目光。
王治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却似乎认得他，下一刻就大声喊道，“他回来了！王治回来了！”
然后，便见着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出现在船头，全都往下看来。
王治在人群中瞥见几个熟悉的面孔，这才确信，他已经回到了兆天两万年。
其中杂事不多言叙，很快，苏荷洛就出现在了一身湿漉漉的王治面前，也只有她一个。
“下面的是怎么办事的，也不带你去换身衣裳？”
苏荷洛不满的同时抬手一挥，王治很快便感觉浑身一暖，周身都有水汽跑出，却是施了个小灵术，帮他把河水蒸干。
他谢道，“多谢苏院长。”
苏荷洛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不多闲叙，直入主题，“你不但恢复了修为，还获得了机缘，再结合你之前的经历，当是让人浮想联翩。”
王治微眯住双眼，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反是问道，“请问苏院长，自我坠入河中过去多久？”
“十日。”
“苏院长特意等我？”
苏荷洛点点头，“学生虽多，但只有你获得了这机缘，自然是等你。你还证明了一点，逆往河果然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但并不是对任何人都开放其权能。”
“苏院长如何会认为我穿越了时空？”
“其一，在你坠河后的第二天，我便命人沿河上下寻找，但并未找到你，这证明你已不在此处；其二，如今正是春季，你却穿着冬衣，若不是去了其他时间，还有何解释？”
“苏院长分析得当，我拜服。”
“还好，我也不过倒推而已，毕竟，我是在听说逆往河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后，才特意让船停下，让大家觅一下机缘。”
王治抓住一个关键，问道，“那苏院长特意等我，是确信我会回来？”
“没有到确信的地步，只是听说一个人虽然穿越了时空，但并非那个时空的人，总会回来，所以我才等你。但还有个情况，那就是穿越时空被杀，就怎么也回不来。”
“那有没有可能，可以在穿越时空后长久留下来？”
“按道理来说可以，但长时间却不行。”苏荷洛想了一想，解释道，“这方面其实我不太理解，但神学院里有专门研究这个的老师，你可以去问问他，我只记得他和我闲聊的时候提过，一个人穿越时空最多只能停留十年，否则就会身裂而亡。”
王治按下心中风暴，强自冷静道，“好的，多谢苏院长，我有时间一定去问问。”
苏荷洛点点头，嘱咐道，“我这次带学生寻觅机缘只是尝试，故此并未做多少应对的手段，你穿越时空的事儿瞒不下去。我虽不会问，但你要注意，恐有好事之徒缠上。”
“我明白了。”
“好，那就这样。”苏荷洛站起身来，“虽拖了些时日，但不算久，能赶上分院，你先回去歇息。”
王治答应一声，便要离去，忽得房外传来一阵聒噪之声，只下一瞬，大门便被踹开，一个肥壮的年轻人闯入进来。
王治先是一呆，随即就笑了起来，快步过去。
肥壮年轻人也是一呆，但丝毫不欢喜，反而极为愤怒，跑上来就是一拳打在王治脸上。
王治虽然可以躲开，但并没有这样选择，只含着歉意道，“肥貂，许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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