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州省委大楼，早八点未到，会议室内已座无虚席。
这是李一凡履新岭州后的第一次省委常委会议，意义非同寻常。虽然会议议题早已通过秘书组提前下发，但今日常委们的到场时间比往常明显提前许多，气氛却凝重异常。
李一凡身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西装，步履稳健地步入会议室时，众常委已起身等候。陈绍东站在会议桌最东侧，眼神清冷，点头致意，却并未多言。
“同志们，请坐。”李一凡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众人落座，会议准时开始。
“本次会议有两个议题：一是明确本届省委领导班子成员分工，二是研究当前我省一季度经济数据和重点项目调度情况。”李一凡简单陈述议程，然后将目光移向会议桌一侧的组织部长梁文新：“文新同志，请你先汇报分工建议。”
梁文新立刻起身，将分工文件逐一分发。
常委们接过文件，眼神纷纷闪动。
李一凡对本届班子做了较大调整，虽然大体框架延续前任黄伟中时期，但在经济、纪检、宣传等关键领域已嵌入他的人选思路。特别是省委办公厅主任由潇湘旧部丁远调任，引发多方关注。
“这份建议，是否已与中央吏部沟通过？”陈绍东突然开口，打断了梁文新的讲话，语气平和却带着质询意味。
“当然。”李一凡目光不变，“所有重要岗位调整，均已报备中央吏部，并征得组织认可。”
会议室一静。
常委们互望片刻，知晓李一凡此言不仅是对陈绍东的回应，更是亮出他与中央之间的‘直连’关系。尤其“中央吏部”一词，用得分量十足。
“我没有异议。”宣传部长叶玲第一个表态，语气干脆。
紧随其后，政法委书记吕中军、常务副省长杨文礼纷纷表示“同意调整方案”。
唯独陈绍东轻哼一声，淡然说道：“从程序上讲，我无意见。但人员来源和背景，希望能尽快公开透明，让全省上下安心。”
此言一出，会议气氛再度微妙。
李一凡眼神未变，语气却渐寒：“岭州干部系统，不能陷入‘派系化’泥潭，更不能形成‘非我即敌’的认知环境。谁干事、谁为民、谁守纪、谁担当，我都欢迎。我本人也愿接受监督，但绝不接受人为制造对立。”
他顿了顿，眼神扫向在座常委，“作为班长，我希望我们是一个团队，而不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的散兵。”
话音落地，空气凝结。
坐在末席的丁远轻轻点头，心中一震。他知道，这就是李一凡——直来直往，宁愿正面交锋，也不玩虚招。他也明白，这场常委会，李一凡不仅是定班子，更是在立规矩、亮态度。
会议第二项议题转入经济形势分析。
常务副省长杨文礼汇报了一季度经济数据：Gdp同比增长4.1%，增速低于去年同期2个百分点。房地产投资下降11%，新房销售面积下滑18%，工业用电同比持平，外资新批项目锐减。
“简言之，热潮退去、压力凸显。”杨文礼总结道。
李一凡听得极为认真，手中钢笔在笔记本上不断记录。
“省委经济研究室的数据也验证了这些趋势。”他接话道，“一季度实际财税收入中，土地出让收入同比下降21%，但债务偿付压力并未缓解。多个地市存在‘拆东墙补西墙’情况，银根紧缩背景下，很多房企开始抽资腾挪。”
这段话，让在座几位常委脸色微变。
谁都知道，岭州近年来高度依赖房地产带动财政与投资，如今市场反转、债务堆积，已不是单纯“调整”能够解决的问题。
“李书记，是否太过悲观？”财政厅厅长郑建林犹豫着插话，“我们还有不少地方债可用额度，可以再顶一顶。”
“不能再顶了。”李一凡语气坚决，“不能用明天的钱补今天的窟窿，不能指望短期繁荣掩盖结构性塌陷。岭州需要的是主动修复，而非继续掩盖。”
此言一出，几位与地产系统有密切关系的常委皱了眉。
“尤其是一些重点房企，财务杠杆过高、资本运作高度复杂、地方政府涉入过深，稍有不慎，就是系统性风险。”李一凡继续道，“恒达系，我们要格外关注。”
话音一落，全场一震。
很多人没想到李一凡会在第一次常委会上就点名“恒达”。这个岭州本土地产龙头，不仅影响力巨大，还是历届政府重点支持对象，其幕后盘根错节，远超表面。
“关于恒达……”纪委书记彭江岳缓缓开口，语气比平常更为慎重，“近期确实有一些信访线索和财务异常，纪委正在关注。”
李一凡点头：“纪检部门要靠前一步，与金融监管、公安、审计形成信息共通机制。该摸清的底，必须摸清；该通报的风险，不能讳言。”
“我建议，”他看向秘书长，“成立‘岭州金融安全工作专班’，由常务副省长牵头，财政厅、银监局、金融办、住建厅等单位参与，专责研判和防范系统性风险。”
多数常委点头，唯有陈绍东仍沉默。
会议接近尾声时，李一凡忽然看向陈绍东，语气微缓：“绍东同志，金融系统稳定，你也分管部分工作，希望你牵头组织一份调研报告，重点分析我省三十家重点房企的债务结构和经营数据，三天后我希望看到初稿。”
这是命令，也是试探。
陈绍东稍显迟疑，但最终点头：“遵命。”
会议散后，众常委陆续离开。
李一凡站在会议室窗前，俯瞰岭州春日晨曦中的都市脉络，心中却清楚，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潇湘省委书记李望川的号码：“老李，我到岭州了。局面，比我预想得更复杂一点。”
对面沉默数秒，轻声回应：“你愿来岭州，就知道不是来享清福的。撑住，中央的方向，不会错。”
李一凡望着远方，神色坚毅。
岭州的“第一会”，只是定音符。真正的协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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