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血债血偿
京师百姓的日子，也是一年比一年好过了。
冬季取暖的大头，是平价的蜂窝煤，这里就省了不少钱。
朝廷和蒙古人的互市，使得大量羊肉进入关内，直接降低了北方的肉价，京师百姓吃肉，自然也便宜了不少。
草原上的羊毛，其实最主要的是纺织机和飞梭的改进，又叠加蒸汽机为动力，使得各类布匹的价格跌得很多，京师百姓在穿衣方面，也省了一大笔开支。
最为重要的是，朝廷废除了人头税，改为礼制税之后，普通百姓就少支出了一笔收入；还有做工赚钱的机会，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最后，蒸汽火车的开通，让各地的物资流通节约了很多成本，相对应的，价格也就便宜了很多。
所谓开源节流，两头都是有好处，只要不懒，大部分百姓过年，都是开开心心，红红火火的！
嘉靖时期，家家皆净；可这隆庆朝才几年，就完全变了样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京师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真叫一个热闹。
而此时的朝鲜半岛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似要将世间万物的生机都冻结。
然而，在朝鲜王京，尽管严寒肆虐，却处处涌动着别样的气息。征讨倭国的北路军驻扎地内外，红灯笼挂在白雪映衬下，也是散发着年节特有的喜庆。与此同时，军营内外的军卒，又为这份喜庆增添了几分紧张与庄重。
北路军的组成，是两万蒙古铁骑，两万京营，剩下的就是朝鲜军队，主要是水师。
在这其中，蒙古骑军最不缺的，是羊奶和肉，就算不是顿顿吃，那也是有的吃的；而京营军队的将士们，算是联军中待遇最好的。这两支军队面对年节加餐，虽面露欣喜，却不失从容。但对于整合后的朝鲜水师军卒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盛宴。
没错，大年三十，军队不放假，反而是全家集结的，但是，年夜饭却也是丰盛的。
崔浩，这位朝鲜水师的年轻军卒，身材精瘦，长期海上漂泊的艰辛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家境贫寒，以往过年能有口热汤喝便是奢望，更别提吃肉了。
但是，此时此刻，望着手中那一大块炖煮得香气四溢的肉，崔浩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激动。
“真不敢相信，今年过年竟能吃上如此美味的肉。”崔浩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一旁的朴勇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啊，多亏了大明军队，咱这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周围的水师军卒们，各个狼吞虎咽，满足与幸福的笑容绽放在他们满是风霜的脸上。
以前的时候，他们那过过这等好日子，甚至可以说，那些当官的，都不把他们当人看的！
真的是，跟着天兵，这待遇就不一样！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难得的喜悦中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谭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热闹喧嚣的军营瞬间安静下来，犹如时间凝固。
朝鲜水师将士们迅速放下手中的碗筷，以最标准的姿势站好，就怕有一点让大明主帅不满意的，会踢出队伍。
谭伦，这位进士出身、挂大明兵部尚书品级的征倭主帅，在戚继光等将领的陪同下，巡视各处军营。
他身穿大红绯袍，这是大明高级官员才有的官袍，身上还披着红色的披风，随风猎猎作响，为他增添了几分豪迈与霸气。
谭伦扫视朝鲜军卒，缓缓走过一队队的队列，或者看看桌面上的年夜饭，又或者目光扫视过每一位将士，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没了平日里的严肃。
一会之后，就听他大声说道：“过年了，却不让你们回去过年，大家辛苦了！”
谭伦的声音洪亮且富有磁性，如同洪钟般在军营中回荡，如同一个长辈一般慰问。
他和其他文官不同，是有多年带兵和倭寇打仗的经历，因此，说话做事自有风格。
这些朝鲜军卒听了，顿时就激动了。
虽然谭纶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一声“辛苦了”的慰问，但是相对朝鲜当官的，把朝鲜军卒当牛马用，就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这不，刚好在谭纶面前的崔浩，就激动得满脸通红，“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坚定而响亮地说道：“谭大人，您对我们恩重如山，朝鲜水师愿为大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其他朝鲜水师军卒们纷纷效仿，整齐划一地跪地，士气高昂地呼喊着愿为大帅效死。
“对，小人愿为大人效死！”
“大人，上刀山，下火海，小人都不会皱下眉头！”
“……”
他们的声音响彻军营，表达着对谭伦的绝对忠诚与敬畏。
谭伦扫视他们，对他们的士气感到非常满意，便双手扶起面前的崔浩，亲切地说道：“大家快快请起！如今并肩作战，便是手足兄弟，无需行此大礼。大家接着吃，吃饱了就干倭寇！”
“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再不会有倭寇来骚扰你们朝鲜，大家也能过上太平日子！”
谭伦的话语情真意切，如同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将士们心中的寒意。
崔浩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谭伦的眼睛，恭敬地说道：“大人的教诲，小人铭记于心。大人智谋超群，有大人统领我们，定能歼灭倭寇！”
很显然，他是个会说话的。
其他军卒们听了，也是纷纷附和，对谭伦的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谭纶很满意，吩咐他们接着吃，然后便领着手下将领继续往前巡视。
在朝鲜水师营地的隔壁，是朝鲜民夫集结的营地。
营地内，民夫们正围坐在一起，享用着丰盛的饭菜。至少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丰盛的一餐。
这些民夫大多来自朝鲜各地的贫苦家庭，是朝鲜国王下了征集令，征召而来的民夫，都是朝鲜的底层百姓。
金阿伯，一位年逾五旬的民夫，头发花白，背有些微驼，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
他坐在门口这边，正吃着呢，忽然看到一群明军将领簇拥着大军主帅，连朝鲜国王都要毕恭毕敬的天朝上官走来，当即吓得他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衣服，然后恭敬地跪地行礼。
其他人很快发现异常，都不敢多扒一口米饭，就立刻跪在自己的位置。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民夫营地内的民夫，就全都是跪着的了。
谭伦见此，走上前，轻轻握住他面前这位老人的手，关切地说道：“老人家，饭菜还可口吧？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要辛苦你们了！”
金阿伯那有过这经历，顿时激动不已，眼眶泛红，他有点不知所措，因敬畏而显得有些局促，赶紧回答道：“大人，这已经是俺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饭菜了。俺们虽然没啥大本事，但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大军运送物资，绝不给大伙添麻烦！”
金阿伯说话时，眼神始终低垂，不敢与谭伦对视。
谭伦点点头，看向其他朝鲜民夫，大声说道：“大军在前方打仗，你们要在后面运送物资伤员，也是非常重要，等到胜利那日，本官便会论功行赏，绝不会食言！”
只会纸上谈兵的人，或许看不起民夫，但是，也只有带兵打仗过的人，才会知道这些民夫虽然没有战斗力，但是在战争全局中，同样是非常重要，绝不能忽视的。
此时，这些民夫听到谭纶的话，一个个都是激动万分。一直到谭纶离开了，伏地不起的他们，才敢缓缓起身。
然后，便是一边吃东西，一边兴奋地讨论了起来。
“天朝上官就是天朝上官，真得是太好了！”
“可不是，我们那些当官的，就只会欺负我们，什么时候肯对我们正脸说句话了！”
“所以啊，我们就一直被倭寇欺负，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天朝上国，都要出兵灭了倭国！”
“大家都听着，回头一定要好好干，千万不要辜负天朝上官的期望！”
“那是肯定了，谁还要偷懒的，打死他！”
“……”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晨曦的微光轻柔地洒在雪地上，映照出一片银白的世界。
“呜呜呜……”
“咚咚咚……”
悠长的号角声，还有震天的鼓声响起。
所有军队，都立刻开始往校场集结。
当鼓声停下的时候，所有的军卒都已经在寒风中集结完毕。
将士们身着整齐的战甲，手持寒光闪闪的兵器，如同一排排挺拔的青松，排列得整整齐齐。特别是戚继光训练出来的京营，更是标杆般的存在。
朝鲜水师军卒们虽然装备相较于大明军队略显简陋，但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然，毫无畏惧之色。
而民夫们则站在一旁，虽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但各个精神抖擞，眼神中透露出对这场战争必胜的信心。
朝鲜国王李昖和他的臣子们，在集合鼓声响起的时候，也匆匆赶来了校场。
李昖身着华丽而庄重的王袍，头戴冕旒，神色凝重而庄重。不过当他看到校场上的朝鲜兵和民夫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认知中，他自己的兵和民，何时有这种精气神了？
他的那些文武官员，也都发现了这点，啧啧称奇。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征倭军主帅谭纶，身穿一身戎装，骑马领着手下将领过来了。
朝鲜君臣一见，立刻全都闭嘴，恭敬迎接。
谭伦虽是文官，却和武将一样，矫健下马，稳步登上点将台。
先和朝鲜国王客气了一下之后，便站到了点将台的台前。
就见谭纶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军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朝鲜的军民们，大明的将士们！今日，我们齐聚于此，是为了践行正义，根除倭寇之患！”
底下自有传话校尉，把谭纶的话接力传出去。
“倭寇，这群恶徒，多年来在我们两国的土地上肆意妄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的残暴行径，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让诸多百姓流离失所，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所到之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谭伦神情愤慨，紧握双拳，言辞激昂，台下的军民们听着，纷纷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如今，原本肆虐我大明沿海的倭寇，都已伏诛！”谭纶说到这里，抱拳往京师方向一礼后又说道：“陛下遣使提醒倭国，约束倭寇，不得再祸害他国。岂料倭国根本不管，甚至倭寇还是其纵容。陛下震怒，此等罪恶之国，天理不容，故遣本官领军踏平倭国，永绝倭寇之患！”
说到这里，他怒容满面，大声喝问道：“尔等，可否随本官踏平倭寇，血债血偿？”
台下的军民，听明白了天朝上国的意思之后，几乎不约而同地回应了。
“踏平倭寇，血债血偿！”
“踏平倭寇，血债血偿！”
“……”
震天的喊声，直冲云霄，声震四野，回荡在朝鲜王京的上空。
此时此景，就连朝鲜国王李昖也被这激昂的氛围所感染。他走上前，对谭伦深深行礼，说道：“上差，朝鲜上下，愿与大明军队同生共死，共抗倭寇！”
谭伦看着李昖，神情庄重而坚定地说：“殿下放心，有我大明军队在，有朝鲜军民的全力支持，倭寇必败无疑！”
而后，就在这激昂的氛围中，北路军与朝鲜军民正式誓师出征。
除了留一万蒙古骑军和五千京营驻守后方，看守物资之外，其他军队，即刻启程，正式揭开了攻打倭国的战争序幕。
在出征的军队中军，谭纶和心腹将领戚继光，却在一边行军的同时，也在讨论外人不知道的一些情况。
战争，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哪怕如今的士气高昂，可也还要注意一些其他事情，只是不需要一般人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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