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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海生看着自家二弟那副畏缩的模样，再听到三弟没心没肺的叫嚷，心里那是又气恼又是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同样“砰砰”乱跳的心，低喝道：“都闭嘴！
福生，你再嚷嚷，把官爷招来，把咱们当歹人抓了，看你还怎么拿赏钱给阿娘买药！
潮生，把头低下，跟着俺，莫乱看，莫说话！”
当家长姐的话，别管是谁，那都是得听话的。
丁海生她快走两步，与丁潮生并行，伸手扶住了扁担的另一头，看似分担重量，实则是给这个胆子小的弟弟一点支撑和勇气。
不过，那担子确实沉甸甸的。
不仅仅是因着这担子里头装着的倭寇首级有些沉重；
更是因着，这首级能让他们三姐弟换来银子，好给家中病得都起不来身的阿娘看病买药治病！
这担子里头，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越靠近城门，那股混合着海腥、腐烂和浓重血腥的气味就越发刺鼻。
守城的兵卒们早已严阵以待，目光锐利的锁定在这三个形貌狼狈、气味异常的渔民身上。
王三郎和同僚“唰”的一声抽出了腰刀，直接上前一步，厉声喝道：“站住！
你们是什么人？筐里挑的是什么？
为何有如此重的血腥气？”
丁潮生被王三郎这一声声呵斥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扁担杆杆都差点脱手而出。
丁福生这会子也没了刚才嘲笑丁潮生的样子了，他也跟着在旁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丁海生的身后去。
丁海生的胸口狂跳，但她脸上却是努力挤出了一丝属于渔家女的怯懦和惶恐。
她朝着王三郎那边儿直接“噗通”一声儿就跪了下去，她的声音之中带着哭腔和颤抖，却又刻意让周围零星几个准备进城的人都听得清楚：“军爷！
军爷！俺们……俺们是南边白沙湾丁家村的渔民！
俺叫丁海生，他俩是俺弟弟。
俺们不是歹人！
俺们是听了大将军的‘杀寇令’，来……来献倭寇人头的！
求军爷帮俺们指条路，俺们是来换赏银的！”
“倭寇人头？”
王三郎一愣，周围的兵卒和渐渐围过来的百姓也都吃了一惊。
‘杀寇令’颁布九天了，这建安城里头一直都是只有商贾捐银的热闹，还从未有人真的提着倭寇的头来领赏呢！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三个年轻的渔民，竟成了头一个领赏的人？
王三郎他不敢怠慢，但也不敢尽信丁海生所说的话。
他示意同僚保持警惕，他自己则小心的走上前，用刀尖挑开了丁海生面前那个筐子上覆盖的，早已被血污浸透的海草和破布。
顿时，一颗表情凝固在惊愕与狰狞之间，肤色晦暗、头发乱糟糟的头颅暴露在了清晨的阳光下，那断裂的脖颈处粗糙不堪，显然是被钝器反复砍剁所致，血腥味和腐败味一下子就扑面而来了。
“呕……”
旁边有个跟着看热闹的百姓当场就吐了。
王三郎他也是胃里一阵翻腾，但他强忍着不适，又迅速挑开了旁边丁潮生担子里的筐盖，里面赫然是三颗堆在一起的首级！
再看丁福生护着的那个筐子，不用挑开，浓重的气味和筐底渗出的黑红色液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这些都是你们杀的？”
王三郎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三个面黄肌瘦的渔民，最大的那个女娘看着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
“是…是俺们姐弟杀的！”
丁海生她抬起头，眼中虽然含泪，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倔强，“军爷，将军的告示说了，杀一个倭寇能得赏银二十两，俺们……俺们这里有五个，是不是能换一百两银子？
俺阿娘病得快不行了，就等着钱抓药救命啊军爷！”
说着，丁海生她就对着王三郎重重的磕下头去。
丁海生的喊话，让围着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
“五个！老天爷！”
“真的杀了倭寇？”
“看着不像啊，这么瘦弱……”
“为了救娘，真是拼了命了！”
“快去看看！真有人来领赏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城门，都想亲眼看看这胆大包天的渔家三姐弟，以及那令人恐惧又好奇的倭寇首级。
王三郎知道这事儿大了，绝不是他们这些守门兵卒能处理的。
他赶紧让同僚维持秩序，清出通道，同时对丁海生说：“你们等着！
我这就去禀报上官！看好你们的东西！”
他特意加重了“东西”二字，意指那几颗骇人的头颅。
很快，得到消息的陈勇亲自带着一队玄甲军赶了过来。
看到那五颗货真价实的倭寇首级，即便是上过战场的陈勇，这会子也不禁动容。
他看着眼前这渔家三姐弟，大致询问了他们是如何杀死倭寇的过程。
丁海生强压恐惧，将他们如何用渔网勒死落单的倭寇，又是如何设陷阱引诱海边的倭寇的过程，给陈勇含糊的说了说，重点强调了他们拼了命杀寇是需要赏银救母。
陈勇没有立刻全信，但他当场验看了首级，倭寇虽然与汉人都是黑发黑眼，但长相上就还是有些不同的。
陈勇可以确认眼前这五颗头颅，不是汉人！
且这三姐弟的虽惧却不像撒谎，他便大手一挥：“好！是好样的！
将军有令，凡献倭寇首级者，一经核实，在府衙门口便会当场兑付赏银！
抬上你们的‘东西’，跟上我，我带你们去府衙！”
玄甲军士上前，替已经腿软的丁潮生和好奇张望的丁福生抬起担子。
丁海生则被陈勇示意赶紧起身，莫要再跪着了。
在旁人震惊、钦佩、怀疑、恐惧的目光注视下，丁家三姐弟跟着陈勇他们浩浩荡荡的朝着府衙走去。
带着五颗倭寇人头来领赏银的消息，比李瑜捐银时，在这建安城里头传得还要快、还要轰动！
商人捐钱固然稀奇，但哪有真刀真枪杀了倭寇，提着人头来领赏刺激？
尤其是，做到这事儿的，竟然是三个名不见经传的渔家少年少女！
李十月正在听取王书吏关于捐银数额的最新汇报，闻听此事，她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瞬间就上扬，眼中尽是起了兴趣和很是明显的赞赏。
“本将军倒要看看，第一个拿着倭寇头来换银子的人，会是谁。”
李十月对着王书吏挥挥手，她现在不想听这捐银子的事儿，她只想看看这拿着倭寇首级来领赏的人是什么模样来。
“带他们进来！
把首级也抬进来，本将军要亲自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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