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靖安絮絮叨叨，仿佛要将这辈子的啰嗦，全都给说出来。
他又说：“我小时候没有好友，所有人都与我不亲近。我好读书，但别人都笑话我，说流放的犯人一辈子不能考试，读书做什么。我羡慕村里的宋春博，哪怕他最看不起我，我也羡慕他……”
“他以前看不起我，后来却很喜欢我，还教我如何用功，他说我很聪明。嘿嘿，他拿我当朋友，我很高兴……不不不，万诚，你才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宋春博不是，后面的那些人都捧着我，但我知道，他们也不是我的朋友！”
司靖安仿佛怕万诚误会一般，用力往前拱了拱，拱进他的怀里。
“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絮絮叨叨，迷迷糊糊。
“她……名字很好听，叫南栀。等我娶她过门之后，便带她来看你……”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停止了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在房间里面。
随从过来伺候他梳洗。
司靖安问：“这是哪里？我怎会在这里？”
随从答：“是南山庄子的客房，昨儿邱小姐奉大小姐之命，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遇着世子您在万少爷的墓前睡过去了，就将您带回来了。”
司靖安一愣：“邱小姐……她在啊？她……她啥时候，她……”
随从疑惑：“邱小姐怎么了？她今儿一早说是有事，先回去了。”
“无事……”
司靖安仔细思考昨日的情况，但是昨天喝了太多的酒，他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做了什么。
他好似记得，见着万诚了，然后与万诚说了许多话。
难道那人是邱南栀？
那他到底说了什么话呢？
司靖安忐忑不安，很想去问一问邱南栀，可他哪里好意思？
年关将至，司沐颜陪邵琴坐在院子里，看司行知与司云霞钓鱼。
邵琴有些记得从前的事情，但总是精力不济，一日有半日要睡觉。这会儿躺在躺椅上，竟睡着了。
丫鬟懂事，赶紧过来替她盖上毯子。小声问：“大小姐，是否要将夫人送到屋里去，免得着凉？”
刚说话，邵琴就醒了：“不必，我没睡着。”
司沐颜笑起来：“娘每次都这样，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想要让您进屋，您偏说自己没睡着。”
邵琴搓搓脸说：“还早呢，总是要到晌午才瞌睡。”
母女二人说着话，邱南栀拿着账册过来，将这次清查的账目全都告知司沐颜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是有些犹豫。
司沐颜见状，让人搬了椅子过来，叫她坐下才说：“有什么问题只管问，不必拘束。我既然说了要带着你，也不存在什么藏着掖着的。”
邱南栀这才拿过一本账目说：“从前只是负责庄子上的账目，现下大小姐让我跟着看羽绒服作坊的账目，我倒是有些疑惑。”
“你说。”
“羽绒服作坊账目很清晰，但我看过了，其中有三千两的客情。大小姐，何来钱已经告知，这个客情费是做什么用的，但我细细检查发现，这家作坊的客情费，在专卖店里面已经有了一部分，即便再有，至多不超过两千两……”
司沐颜点头：“你的意思是，有一千两的账目，不太清楚？”
邱南栀不太好意思，解释说：“开始我也这么想，然后仔细查过，发现账目是清楚的，这里头的油水是被从上到下的管事捞走了。”
司沐颜对邱南栀放权放得多，也说了她查到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往下查，只是要处理的时候，才来回禀她即可。
听到邱南栀这么说，司沐颜问：“所以你觉得，这些人你应当怎么处置？”
然而邱南栀却发愁了：“大小姐，我查看往年的账目，也都是如此，并非今年才开始的。但是这些账目应当都交给大小姐您过目过，这么简单的问题，大小姐您不可能不清楚，这……”
司沐颜笑起来，赞扬说：“不错，你不仅细致入微，查得这样仔细，连我放任自流的态度，你都能觉察到，是个管事的好料子。”
邱南栀被夸得羞红了脸，不好意思问：“那……这件事情是为何？”
司沐颜接过账目，只给她看：“羽绒服作坊量大，里头的鸭绒鹅绒都要去各地收。但是若各地都安排相应的管事，对于作坊来说，成本十分巨大。所以当地会有相应的经销商，他们根据我们需求的品质来提供原料，定期给我们供货即可。”
邱南栀点点头：“这个我了解了。”
司沐颜继续说：“但是最开始这么操作的时候，却发现经销商压价收绒的事情。所以我们将合作条款改成，我们接收价格扣除运费之外，必须与他们收绒价格一样。但如此，他们靠什么挣钱？靠我们给他们返利。”
“我懂了，也就是说，在百姓那儿收绒的价钱，是由我们作坊来定的。所以每年，各个作坊会给这些经销商返利，还有一定的客情费。”
司沐颜笑道：“对，另外，量大有优惠，而经销商为了能与我们合作，也会给我们的主事一定的好处。这在我们司家商行，决不允许发生。但我们也不能打消主事们的干劲，所以他们能收到一定量的好绒，额外的客情费，是我们默许的。”
邱南栀有些不能理解，毕竟她从小到大接触的就是，下面的人按章办事，上面的人心情好给予奖赏没什么，但这样直接将奖赏算进去的，她不太懂。
司沐颜见状又说：“食铺那边你没有看到，若是看到了，会发现也有这种事情发生。采买本来一日花去一百两买到这样品质的东西，但他用九十五两买到了，其实成本九十两，五两是对方返利给他的钱。这五两他必须上交食铺，但食铺会以客情费的方式返给他。”
“要求他们一切透明，不得隐藏，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商事。但返利照常给他们，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将手中的事情做得更好。不然采买凭什么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找更便宜优质的原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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