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答应下来，与收容所的管事说了声，将蒋大嫂带回驿站。
置办了一桌好菜。
蒋大嫂十分拘谨，倒三角眼抬起来，看看宁王，到底是害怕。只敢看着二妹，说道：“要……要是不让我活……也行，总得……总得让我寻着老二，行吗？”
她以为这顿饭，是断头饭呢。
二妹并没有给她好脸色，只是说：“没有下毒，你吃吧，吃了给我们说一说蒋家的情况，你那三个孩子的情况。”
蒋大嫂听说没毒，立刻不顾一切的大吃大喝起来。
她太久没有吃到这样的好饭菜了，平日可以忍，但好菜摆在眼前，她哪里能忍得住？
吃饱之后意犹未尽，这才开始将蒋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与蒋见春和离了，但我没有去处。老二老三被他们卖了，老大还留在蒋家。蒋见春他……挨了板子，后面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我也好多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样……”
“老三……老三还活着。我找到老三了，老三被一对死了儿子的老夫妇养着，日子不怎么样，但是还过得去。我去看过他，他跟着老两口，总比跟着我四处漂泊的好。”
蒋大嫂抹了把眼泪：“其实我知道，是我从前坏事做多了，老天惩罚我，让我跟孩子们分离。这些年我四处干活，最苦最累的脏活，我都能干。我总想着，多受些苦累，或许老天对孩子们的惩罚，就少一些。”
二妹垂下眼睛，不管蒋大嫂多么尖酸刻薄，可对她那三个孩子，是实打实的好。
蒋大嫂又说：“是老三跟我说，人牙子将他们一群小孩放在车上，老二趁人牙子休息没注意，将他推下车，让他逃跑。老三说，听到人牙子说，他们这一批孩子，就是送往这边眉峰县，但我过来打听好久，也没打听到消息。”
说到这里，蒋大嫂抬起希冀的目光看向二妹。
她鼓起勇气跪下来：“二姑娘，当初都是我的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帮我找一找他，只要确保他平安无恙，我就安心了。”
二妹说：“私牙一直都是禁止的，但因为官牙不够，做事又慢，所以私牙才盛行。这些私牙，很多都与人贩勾结，对于朝廷打压人贩十分不利。”
宁王点点头：“是该惩治一番了，便从这件事情开始吧。”
蒋大嫂听到这话，连忙跪地磕头，多谢二人的帮忙。她又是感激又是悔悟，竟哭得趴在地上，半晌都起不来。
连着几日，她在收容所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与她一道的老妪行动不便，可耳聪目明，问道：“四喜是遇着什么事情了吗？”
蒋大嫂说：“托贵人替我寻儿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消息。”
老妪笑：“既然是贵人，迟早都是有消息的，四喜你踏实肯干，上天一定会帮你保佑儿子平安。”
蒋大嫂听到这话，手颤了颤，眼泪跟着落下来，她忙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回头笑着说：“欸，是的。”
但是，老二并没有平安无恙。
宁王将消息带回来的时候，蒋大嫂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人牙子倒也没有苛待老二，只是本就条件不好，那么多孩子挤在一起颠簸，老二生了重病，没有及时看大夫，就这么没了。
蒋大嫂悲伤极了，差点就晕厥过去。
“那……那我儿的尸骨呢？”
宁王说：“本王已经命人去找了。”
蒋大嫂一边抹泪，一边说感谢的话。
二妹看得眼热，只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蒋大嫂茫然片刻，才说：“等老二找回来，我要将他葬了，攒钱给他修个墓碑。”
夭折的孩子能有个土坯就不错了，墓碑是没有的。但传闻没有墓碑的人，没办法接受人间的供奉，到了地府他们只能给鬼做奴隶。
蒋大嫂要给老二修墓碑，就是希望往后能上供，让地底下的儿子吃得饱穿得暖。
又说：“老三还在，我留在收容所帮忙，能做善事给他们集福，还能攒点银钱，等老三长大了给他……”
她喃喃许久，回过头又对着宁王二妹磕头：“还有一件事情求你们，我……我这些年没回去看老大，不知道他……他现在好不好，求求你们帮忙打听一下，可好？”
宁王也应下，让人跑了一趟。
正好他要处理私牙的事情，暂且不离去。
等了约莫十来日，打听的人回来了。
“蒋见春数年前因为打人入狱判刑，出来之后整日无所事事，后来跟隔壁一个有家室的妇人勾搭上了。一次私通的时候，被那妇人的男人撞见，打了个半死，回去生了一场病，没多久就死了。”
蒋大嫂听到这个消息，满脸都是嫌恶。
“蒋见春表面看起来闷不吭声，其实私下里就是个没脸皮的，还不如蒋见夏，蒋见夏是个烂人，但内里多烂，面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多烂。”
她又问：“我儿子没事吧？”
“没事，他现在在一个铁匠铺里做学徒，师傅对他还不错。虽说辛苦些，但温饱总是没问题的。”
蒋大嫂听到这里，一半心疼一半欣慰，但又问：“他……阿爷阿奶，可有问他要银钱？要他养活？”
一个半大小子，寄人篱下的做活，得不到几个工钱，得到的工钱，恐怕都填不饱自己的肚子。
要是还得供养家中两个好吃懒做的老人，日子该过得多为难啊。
“他阿爷阿奶已经死了。”
“啊？”
“就是蒋见春死后没多久，老两口为了手中的一点吃食，打了起来，见春爹将见春娘打死了，怕官府捉拿，便跑了。不小心跑到沟里去，正值隆冬，泡在冰水里一晚上，人就也没了……”
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
蒋大嫂愣怔许久，竟然抚掌笑起来：“坏事做多了，总会倒霉的。”
复又哭起来：“我以前也做了好些坏事，我自己倒霉就罢了，不要报应在我的儿子们身上！”
还是桂珊安慰了一句：“别担心了，你剩下的两个儿子不说多好，总归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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