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没想到，自家的子侄没了性命，你们做长辈的，竟丝毫不在乎。呵呵，万诚九泉之下，发现他的家人竟是这般，肯定也会失望至极的！”
这么嘲讽一番，二妹转身要走。
那万家主母，瞧见自家大人被一个孩子骂成这样，哪里按捺得住？
她冷声说：“司家二小姐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宁王殿下一般，有御赐的令牌，去到哪里都畅通无阻呢。”
二妹回头看着她。
她继续说：“闺阁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更没听说过有面斥长辈者。我竟不知，司家竟是如此规矩，回头定然要去旁人那儿说道说道，看看哪家的女郎，如此胆大包天。”
前面还是因为气愤而驳斥的话语，后面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这是说，如果二妹不肯低头道歉，她就要出去宣扬司家女郎根本没有学好规矩，是要让司家女郎全都嫁不出去。
司行知听着心中一个咯噔，但二妹一根筋，哪里听得出这样的弯弯绕绕？
二妹直截了当说：“我见万诚那孩子一腔赤胆，还以为万家亦如是，没想到万家竟如此是非不分。爹，走吧，权当我们今日，不曾来过。”
“哼！”
出了万家，上了马车，司行知额上的汗才冒出来：“完了完了，二妹儿啊，今儿算是完了呀。”
二妹不理解：“爹，怎么了？刚刚我瞧看你，不还好好的吗？”
“你是我的女儿，那种场合我当然得要站在你这边，护着你呀。可是……”
司行知无奈叹气，双手揪成一团，哪里还有在万家时的那副强势模样？
“万家钟鸣鼎食，声望也高，万家主母要是出去传你的恶名，你们姐妹三人，如何还嫁得出去啊？”
“原来是害怕这个呀。”二妹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无妨，大姐没有嫁人的打算，我……都嫁过一次了，也不考虑嫁人。至于小妹，她聪明机智，绝不会为这点子流言烦恼的。”
想到自家三个女儿的性子，司行知除了叹气，啥都做不了。
但他也生气啊，瞪着女儿说：“我是为了你们吗？你们一个二个的，主意大得很，我管得了吗？我是心疼小霞儿，她还这么小，亲娘亲娘不靠谱，姨母姨母们也都不靠谱！”
提到小霞儿，二妹总算是有些心虚，但旋即又抬起头：“大姐都说了，咱们小霞儿是天下间最可爱的女郎，若是将来有人因为她的出生，抑或是规矩，而不肯娶，这不是幸事吗？”
“幸事？幸你个头！”
二妹笑道：“那么，爹爹想一想，难道要为了将来小霞儿的夫君，现在就将小霞儿用规矩给约束起来？”
司行知瞪着她不言语。
二妹接着说：“我以前有这么想过，后来大姐与我说，咱们有小霞儿，是因她是我的女儿，您的外孙女，是因她是司家的女儿，而不是旁人的妻子，不是吗？”
“旁人的妻子？”司行知不理解。
二妹点点头：“是呀，大姐说，什么女则女诫，都是为了将女子约束起来，让她们能更好的服侍男人，规训于男人。”
这话，司行知理解了，他缓缓点头。
“身为男子，我自然希望自己的夫人，儿媳，都规训于我们家族的男人。但作为父亲，我却希望你们平安顺遂，即便嫁人，也要嫁得良人。”
司行知喃喃说完，看向二妹说：“不过，你这般固执，竟然也肯听大姐儿的话？”
二妹噘嘴：“我有那么犟吗？”
二妹的确是犟的，万家家主这边走不通，她也不肯放弃，打算从万诚的家人那儿着手。
这一查才知道，万诚不仅是旁支，而且他祖父，父亲，都是不起眼的庶出子。万家虽然是京都人，但旁支都在京郊，一个普通的村落。
二妹亲自去村里找万诚的父母，却见整个万家宗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庞大。
寻常高官世家，嫡支显贵都会提携旁支，老宅祠堂的修缮，修路修桥，立碑等，都是最基础的。
但是万家却很有些陈旧，甚至还不如普通乡绅居所。
这倒是奇怪得很。
二妹问了一圈，提到万诚两个字，大部分人都面色大变，摆手说不知道，逃一般的离开。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听到二妹找万诚，就问：“是蓉姐儿家里吗？”
二妹不知道是不是，但还是点了头：“应当是的。”
女孩儿说：“往前面走到头，出了这片院墙处，有个单独的石屋，蓉姐儿家在那里。”
“多谢你。”二妹从口袋里拿了一包山楂糖递给她。
女孩儿接过糖左右看看，见四周没人，又往二妹口袋方向看了看，笑眯眯地说：“谢谢姐姐，我领你过去吧。”
二妹又拿出一包饴糖：“那要辛苦小妹妹啦。”
路上问了问，这穿着有些破的女孩儿，也是万家旁支的女儿，因与蓉姐儿差不多大，平日会一起干农活。
二妹微微愣了愣：“你们要干农活？”
女孩儿说：“我们就是春耕秋种之前去踩桩子，捡稻穗，家里的活儿做得多，农活……不多。”
这是普通农家常做的活儿，但万家不是农家，甚至京郊的方家，虽然不是嫡支，却是与嫡支最紧密的一支。
二妹有些不可思议，世家旁支，都有自己的佃农，万家却与普通农人无异，需要自己动手吗？
她侧头去看各家的石砖房屋，竟然连红砖青砖屋舍都不是。
女孩儿得了糖，并没有自己吃，她小心翼翼吃了一小块，眼睛都亮了，把剩下的收进怀里。
见二妹看着她，她笑起来：“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带回去给他们吃。”
倒是个懂事的。
女孩儿又问：“姐姐，这种山楂糖我认得，另外这一种，是什么糖啊？”
“叫饴糖。”二妹说，“你不曾吃过饴糖吗？”
女孩儿摇头：“我还是头一回吃糖。以前也不曾吃过山楂糖，是见着隔壁村的赵婶子做了送到城里卖，跟这个模样和香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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