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穿着件棉背心，戴着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声音，抬起头。
“建国来了？快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徐建国坐下后，李怀德的爱人已经泡好了茶端过来。
她打开了那个布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惊得“呀”了一声。
袋子里，装的不是烟酒，而是一盒子鲜红欲滴的草莓。
这大冬天的，草莓可是稀罕物，市面上根本见不着。
“老李，你快看，是草莓！”
她惊喜地喊道。
李怀德也探过头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建国啊，你小子，总能搞到这些好东西！”
李怀德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礼物，送到了他的心坎里。
不显山不露水，但又足够珍贵，有面子。
“我一个朋友自己在大棚里种的，我顺手拿了点，给您和婶儿尝尝鲜。”
徐建国笑着解释道。
“你有心了。”
李怀德点点头。
两人先是天南海北地闲聊了几句，说了说厂里最近的趣闻。
徐建国瞅准时机，话锋一转，引到了正题上。
“李厂长，最近厂里后勤的压力，不小吧？”
一提到这个，李怀德就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报纸。
“何止是不小。”
他叹了口气，
“各项物资都紧张。尤其是粮食，工人们意见很大，都说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差了。可这也没办法，咱们厂几万张嘴，光靠供应站那点配额，哪够吃啊。”
“这事儿，杨厂长也头疼得很，天天催我们后勤想办法。”
徐建国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李厂长，我最近在外面跑，倒是认识了几个有点路子的朋友。”
徐建国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哦？”
李怀德来了点兴趣。
“他们手里，好像有一批粮食。”
徐建国抛出了鱼饵。
李怀德的反应却很平淡，甚至有些不屑。
“一批粮食？能有多少？几千斤？几百斤？”
他摆了摆手，
“建国啊，不是我泼你冷水，为了这点东西，不值得动用厂里的关系，费力不讨好。”
在他看来，徐建国能接触到的，无非就是些小打小闹的黑市商人。
徐建国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伸出了几根手指。
“李厂长，不是几千斤。”
“是几十吨。”
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怀德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徐建国，好像没听清。
“你……你说多少？”
“几十吨。”
徐建国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而有力。
“砰！”
李怀德手里的茶杯，没拿稳，直直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但他却毫无察觉，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徐建国。
“你再说一遍！是多少？！”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兴奋。
“几十吨大米白面，还有一些杂粮。”
徐建国平静地看着他。
李怀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涨得通红。
几十吨！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这个数字，还是把他给震懵了。
这是什么概念？
这批粮食要是能弄回厂里，足以解决全厂工人几个月的口粮问题！
这是天大的功劳！
是谁的功劳？
是他李怀德领导有方，是采购部在他分管下做出的卓越贡献！
这事要是办成了，他在杨厂长面前，在市里领导面前，腰杆子都能挺得笔直！
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
升职，加薪，分房子……一切美好的未来，仿佛都在向他招手。
“粮食……粮食在哪儿？可靠吗？”
他激动地抓住徐建国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地点没问题，绝对可靠。”
徐建国说道，
“就是运输是个大问题。所以，我想请您出面，跟厂里申请一下，看能不能……调动火车来运。”
“火车？！”
李怀德又被震惊了一下。
但这一次，他没有怀疑，而是觉得，理所当然！
几十吨的粮食，不用火车用什么？用板车拉吗？
“对！就得用火车！”
他一拍大腿，在客厅里激动地来回踱步。
“这事……这事太大了！我一个人定不下来！不行，我得马上跟杨厂长汇报！”
他想都没想，就冲到了电话机旁边，抓起了话筒。
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拨了好几次才拨对号码。
徐建国在旁边看着，嘴角微微上扬。
鱼儿，上钩了。
而且，是条大鱼。
电话接通了。
“喂？杨厂长吗？我，老李啊！李怀德！”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又尖又高。
“跟您汇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徐建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杨厂长，现在肯定是一头雾水。
李怀德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住。
他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徐建国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厂长！粮食！我们搞到粮食了！几十吨！”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才传来杨厂长带着浓浓睡意的，不耐烦的声音。
“老李，你是不是喝酒了？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喝酒！厂长！我说的都是真的！”
李怀德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几十吨！真的是几十吨粮食！大米白面！”
他冲着话筒，几乎是用吼的。
电话那头的杨厂长，似乎也被他这股劲头给镇住了，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老李，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哪来的几十吨粮食？”
“是小徐！采购部的徐建国！”
李怀德连忙把徐建国推了出来。
“这小子，有本事啊！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的路子，联系上了这么一大批粮食！人现在就在我家里！”
李怀德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这功劳全是他的一样。
“徐建国？”
杨厂长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对对对！就是他！”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杨厂长在消化这个信息。
几十吨粮食，这个消息太震撼了，由不得他不谨慎。
“老李，你确定这事靠谱吗？别是让人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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