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信
进入冬月，这几日阴云不断，小雪飘了好几天，细细的北风一吹，让人不想冒头。
别家铺子生意多少受了影响，除了在青州排得上号的产业，大多数铺子，天刚刚一黑，就关了门回家猫冬。
吃锅子却正相反，生意好的不行，外面清清冷冷，里面人气喧嚣。
钱生迎来送往，顺带还要巴拉算盘珠子，忙的脚打后脑勺。
那头喊着结账，这头还没送出去，他扬声唤了一声路禾：“路妹子，结下账！”
话落半响没听到回音，扭头往回一瞅，人还托着腮，坐在柜台后发呆。
给主人家结账的小厮，正站在柜台前抓耳挠腮。
若里面坐的是个男子，他估计就不客气一把推上去了，可里面坐的是个娇娇俏俏的姑娘。
他哪敢上手？
况且这姑娘还是吃锅子的老板，又加了一层不敢冒犯。
钱生嘴角抽了下，只得赶紧把人送出去，自己回去算账。
平时他也不用干这活，都是铺子里专门调教的侍从和侍女来负责，可这几日客多，忙不过来，他们把人送到门口，他接过来继续送。
这样他们就可以回去帮忙快速收拾包间，迎接下一波客人。
钱生含着笑给小厮结完账，见没人，脸立刻拉了下去。
戳了下旁边的路禾：“我说姑奶奶，我这忙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功夫神游太虚呢？”
要是铺子刚开那会儿，看到生意这么好，账面上进了这么多银子，他能乐的脚底开花。
经过这么几年下来，他已经开始希望人少那么一些了……
念头一出，赶紧甩甩头，在心里呸了两声，这生意要是不好了，才该愁死他了。
路禾直愣愣盯着门槛的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到钱生脸上：“你也不用跟着忙啊，在柜台后就是你的工作。”
“接客送客是他们的活，不管多忙，多乱，也不差这么一小段的功夫。”
“反而越忙、越乱的时候，越要礼数周到，这才叫排面，格局。”
钱生：“……合着您还得说您故意的呗。”
路禾挪开视线，盯着门槛没吭声。
倒也不是故意的，刚才她确实在发呆，也听到了钱生的叫唤，只是思维懒怠，人也懒怠，不想理而已。
见她这反应，钱生梗了一下，还是越看她越心梗，赶苍蝇一样赶她：“赶紧的，你要不能帮我忙，就回家，别坐在这里，我看着难受。”
“哦。”路禾慢吞吞哦了一声，站起身整整衣摆，拎上披风，拿上伞，回家了。
钱生：“……”
就很气！
雪还在下，小小细细，落在脸上冰冰凉凉，正好醒脑。
路禾欲打伞的动作一顿，将伞收了起来。
她现在需要外力帮忙清心。
是的，就是清心。
岑静帧的信一直没断过，每一封她都看了，但是一封没回过。
不知道要回什么，也不想回，完全的冷处理。
这样做不好不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也想知道岑静帧什么时候会停止。
又或者说，什么时候会觉得心冷放弃。
在祁京时，路禾就在那里，岑静帧什么时候想见，就能去见。
就算一日见不到，两日见不到，第三日第四日，也总能见到。
这种情况下，许多情愫，在小小的障碍下，就会变得更浓。
现在却不同，两人隔了十万八千里，除了信，没有别的交流方式。
她又单方面的拒绝交流，时间久了，总会觉得无趣。
这就像异地恋，开始每天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想念。
等时间拉长，各自忙碌生活，话题一点一点减少，想念一点一点变了味道，转而也就淡了。
于是分手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路禾和岑静帧的情况比之以上要复杂些，倒也大差不差。
让他冷心，甚至产生不好的体验和回忆，非她所愿，可过那种人上人的日子，她也接受不来。
尤其在那个梦之后。
梦里的人生，和祁京那些贵妇的生活，基本雷同。大多数人，都是那样过日子的，却和她原本的人生，脱轨的太严重。
如果现在不把轨道掰正，她都能想象以后每日一群莺莺燕燕给她请安时，明争暗斗有多头疼。
路禾早过了争抢的年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成了生活标语。
她没那份心劲去跟别人抢男人，又不可能要求岑静帧一个未来的太子、帝王，后宫只有一人。
其中干系太多，光用想的，都不现实。
反复思量后，‘冷’是唯一对待岑静帧的态度。
离开祁京已近两月，每隔三天就有一封岑静帧的信到，风雪不误。
今天照例又接了一封，同之前一样，没有过分抒情缠绵，只有一些生活琐碎，还有一些朝中动态，夹杂几句对她的关心和问候，如多年好友一般。
可落款却每每都是：夫，谨言。
单这一个落款，次次见了都让她闹心，今日见了，也一样。
一个‘夫’字，让她陷入自我谴责，不应该这么对他，不应该这样对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人。
路禾坐在书桌后提笔又放下，叹了口气：“还是道德标准太高了。”
信却到底没回，不能回。
她却没想过，若是换成别人这般扰她，她是否也会如此纠结。
路禾这头自我烦恼，岑静帧却没这个烦恼，按时写信，比写奏折还勤快，什么冷不冷的，全然没思考过。
一封信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时而长，时而短，全看近三日事多事少，佩服的罗云墨五体投地。
“你是真行，认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心里强大，现在才知道我输你哪里。”
岑静帧闻言瞟了他一眼，将信封好，让言一去送，起身坐到桌边，端起罗云墨为他斟好的酒，一口喝下。
“特意带了酒，来安慰我？”
罗云墨翻了个白眼：“之前是有这个想法来着，现在觉得多余。”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千挑万选，眼神这么好，给自己选了一个心肠这么硬的。我之前瞧着，小禾禾也不像这种性子的人啊。”
说着他眼睛转了转，上下仔细打量岑静帧一番：“会不会，你就不是她喜欢那一款？”
岑静帧：“……”
岑静帧差点让他给弄破防，一个眼刀甩过去：“滚。”
罗云墨麻溜利索的滚了，滚回家里抱着媳妇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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