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虫，一种形貌诡谲的异兽。其首唯见一张深渊般的巨口，开合间如漩涡吞天；身躯则似虚幻烟雾，化作翻腾不息的混沌洪流。
此虫在地下时宛若游鱼入海，杳无踪迹，唯有浓雾笼罩、万物归于混沌之际，方现其形。
下海市泼湾水库，浓雾如幕。黝黑的蓄水池在雾中化作无底深渊，87米高的混凝土堤坝宛如远古巨兽的脊背，横亘于天地之间。
堤坝之上，一道短发黑影孑然独立。
池中暗流汹涌，一条玄色蛟龙潜游水底，其游弋轨迹划出巨大的逆时针漩涡，漩涡中心，赫然显现着一张正在缓缓张开的深渊巨口。
“今年的南方指标是1.4%，新的人口基数算下来，我们今年需要1.1亿的缺口。”胡怀明医生缓缓现身于黑影身旁。
两个高瘦的人影在堤坝上若隐若现，如同迷雾中的一对恶鬼。
黑影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置若罔闻，他手指缓缓伸出，顺着蛟龙游动的方向轻轻的画着圆圈。
黑龙带动着水流旋转出巨大的漩涡，将蓄水池中间的巨大可期困住，大嘴想要闭合，钻入水底却始终动弹不得。
随着黑影食指向上一弹，水库中的玄色蛟龙“轰！”的一声炸出上百米高的水柱，两界虫那巨大的口器被水柱带着冲天而起。
它在蛟龙的环绕下被带到半空。
吼！
浓雾深处，玄色蛟龙猛然发力，四只利爪如钢钳般扣住两界虫的深渊巨口。
龙躯翻卷间，裹挟着滔天水浪自苍穹直坠而下，将那恐怖的虫体重重砸在混凝土堤坝之上。
"；轰——"；
百尺巨浪拍击堤岸，洪流如怒龙翻腾。
两界虫的烟雾身躯在浪潮中痛苦扭曲，虚幻的躯体随着水势吞吐不定。黑蛟鳞甲泛着冷冽寒光，五爪死死禁锢着翻腾的浓烟。虫体巨口发出震天咆哮，猛然回身咬向蛟龙前爪。
"；吼——"；
蛟龙怒张血口，喷吐出的黑炎如陨星坠地，将两界虫轰然击倒。虫体剧颤间，巨口中喷涌出无数白骨鱼怪，森森利齿啃噬蛟鳞，溅起漫天火星。
黑蛟暴怒，双爪深深嵌入烟雾躯体，龙首高昂，黑炎如瀑倾泻。烈焰中，白骨鱼群瞬间灰飞烟灭，两界虫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
就在二兽缠斗之际，堤岸上的黑影缓步而来。胡怀明静默跟随其后，目睹着黑影径直穿过战局。
那人影对周遭的烈焰与嘶吼视若无睹，只是抬手轻触龙爪下的虫体。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火车头般庞大的虫口渐渐停止咆哮，竟温顺地垂首至黑影面前。
它的烟雾躯体如流水般缠绕，最终与混凝土堤坝融为一体，化作一尊唯余巨口的石雕。
胡怀明望着凝固的虫像："；赵休，吴耀磊到极限了，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如果今年的1.4%也要让他来完成，一个疯狂的人，会毁掉这个世界的。”
雾气中，黑影轮廓渐晰。白衬衫的年轻男子转身，面容清俊得不似凡人。
"；栖树海国，圣夏，瑞肯公国来补。"；赵休的声音机械而冰冷。
胡医生眉头紧锁："；去年新夏损耗率是1.3%，约8900万人，按今年人口数量统计，1.4%需要大概1.1亿人，也就说我们今年要补足1500万的差额。"；
“1500万人，都让这三个国家的人命来填吗？”
他深吸一口气："；可是战争死去的都是青壮年，这种规模的战争伤亡，任何文明都无法承受。"；
赵休身后的阴影如活物般延伸，漆黑的钩爪深深刺入两界虫石化躯壳。
他的身形缓缓浮起，最终立于那张深渊巨口的边缘，俯视着其中旋转的混沌漩涡。
"；医生。"；他的声音混着漩涡的回响。
"；你要摧毁议会，就该给它找个敌人。圣夏也好瑞肯也罢，死的人够多，复仇就是必然，这不就能达到你的目的了吗？。"；
“个人的力量无法左右议会，那就用国家级的力量给他找敌人，这没有什么问题。”
胡怀明的脸色瞬间惨白："；赵休，你疯了？用一千五百万条人命当诱饵？”
“若是三国开战，死亡人数会呈几何级增长！"；
他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赵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年轻男子点点头，一只黑色大猫从雾中优雅跃出，精准落入他的臂弯。
赵休修长的手指抚过黑猫油亮的皮毛，与周围的混沌形成诡异和谐。
"；胡医生，议会要指标，你要瓦解议会。战争一起，你们双方都你有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各取所需有何不妥？”
“不是吗？"；赵休的声音轻柔得可怕。
“而且只要打起来，往后几年的指标都不用愁了，议会就算知道你的打算，也不会阻止的。"；
胡怀明死死盯着这个曾经熟悉的青年："；赵休，两年时间，你就彻底变成议会的一员了？从内到外，无可救药了吗？"；
赵休从怀中掏出一把海沙般的细土，任其洒落深渊。
奇异的景象随之浮现，漩涡渐澄，幻化出一片真实的海滩。
橙黄的细沙闪烁着微光，远处海面帆影点点。
"；胡怀明。"；
赵休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醒，"；除了这个方法，你告诉我该如何做？”
“是靠脑子吗？可是你我都知道阴谋诡计终会败露，你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不要使阴谋诡计。"；
“这是我学到的最有用的一件事。”
赵休面前的混沌巨口已经越来越清晰，胡怀明的瞳孔倒映出一片美丽的景色。
两界虫口中那片橙黄沙滩上，几艘游艇正破浪而行。游艇桅杆上栖树海国与圣夏的旗帜在虚幻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这正是顾其其掌控的那片土地。
"；赵休......"；胡怀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说我要瓦解议会，那你呢？你是否还值得“人类”相信？"；
他死死盯着雾中的青年，"；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到底是人还是......某种更诡异的存在？"；
硬币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
黑猫矫健跃起，利齿精准衔住那枚龙纹硬币。它优雅落地，将硬币反面朝上置于赵休掌心。
赵休转头看了他一眼："；胡医生，我们的对话正在失去意义。"；
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黑猫的脊背，"；人类用相同的皮囊包裹着截然不同的灵魂。”
“大多数情况下，人与人之间无法交流，就像浓雾永远无法与石子交谈......”
“如果你再继续询问无意义的话，很快，我就会失去与你对话的兴趣。"；
"；喵——"；
黑猫突然人立而起，琥珀色的竖瞳与赵休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医生恍惚看见两个非人生物在进行某种超越语言的交流。
雾气在他们之间流转，仿佛正在将最后一个人类隔绝在外。
现在这个赵休是否还是两年前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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