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大人十分诧异：“这怎么可能？你是如何兼有朱雀与青龙的灵力的？”
小英摇了摇头，泣不成声道：“我并不会青龙的制蛊之术，蛊是别人的给我的。我……我乃是朱雀族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玲珑闻言便向璟云看去，璟云微微颔首，道：“确实只有青龙懂得制蛊之术，但得到蛊王之人，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下蛊。”
方法是根据蛊王大小，将之混入餐食或趁他人熟睡时置于肌肤之上就可以了，也有将极小的蛊王混在香薰中，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吸入的隐蔽手段。但这些，璟云不方便透露太多给众人知晓，而且西凉有毒师一事，兹事体大。
公事大人猛得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为何要害徐小宝，又为何要嫁祸于穆遥世子？速速将你的犯案动机与作案细节一一招来！”
这一刻，方才为止仍是镇定自若的彩蝶，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惊慌。
她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俯身在地的小英忽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徐小宝该死！哈哈哈哈哈——”
***
半个月前的一个傍晚，小英提了食盒及一小袋碎银正欲离开仙乐坊，刚一只脚踏出门槛，就被老鸨叫住了。
“小英，今日又要去哪里？”
“替彩蝶姑娘到东城办个差事。”小英如实回答。
“又去？”老鸨一脸嫌恶，“老娘早晚要打断那个混球的腿。行吧，你快去快回。”
仙乐坊的老鸨虽然也觉得徐家母子甚是棘手，但并不会过问自家头牌的私事。毕竟委身烟花之地的女子谁还没有几件不可与人言说的秘密？彩蝶愿拿自个儿的银两摆平，穆台辅家的小世子似乎也在私底下偷偷帮衬着，最近几日那对母子确实不怎么来闹了，这酒楼里的生意照样做得开心，自己又何必插手多管一件闲事。
小英亦然。虽然每回面对面目狰狞的徐家母子时，总是不由得胆寒，但替彩蝶姑娘做事，小英心里是无怨无悔的。自己本就是几年前的那场暴雨过后，被姑娘捡回仙乐坊的一只湿漉漉的狸奴。彩蝶姑娘待小英极好，更从不问她的来处，小英也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彩蝶。
离开仙乐坊没走多远，小英正匆匆低头走在花街上，忽然与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食盒差点翻落，却被对方稳稳接住了。俊逸的贵公子眯起眼朝小英笑笑，将食盒还给她，就招呼身后围着纱罗软巾的男子离开了。可那男子在与自己擦肩而过时，从软巾中露出的那只眼睛竟如猛兽猎食般死死地盯着食盒，让小英着实吓了一大跳。小英平复了下心情，将此事当作一件小插曲，没有怎么多想便继续往前走去。
东城的巷子建得歪歪扭扭，小英拐了十七八个弯儿才又来到徐家母子租的那间小屋前。轻轻叩响破败的房门，徐小宝斜肩佝背地从屋里探出个脑袋，露着一口污糟糟的黄牙猥琐笑道：“哦哟小姑娘，你总算来了，哥哥我等你好久啦。”
扑面而来的酒臭气让小英紧锁了眉头，她赶紧将食盒和钱袋塞给徐小宝，道：“这里是七八两银子，还有些酒菜……”
没等小英说完，徐小宝一把将她拉进了屋，将门合上，而后摩擦着手掌，呲牙咧嘴地朝小英逼近。
“陈彩衣居然变懂事了，又给我送钱又给我送吃喝，还给我送来个陪酒的小姑娘，嘿嘿嘿。”
“你要做什么！”小英害怕极了，步步后退，却发现自己离逃生的房门越来越远。
“做什么？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娘为了帮我娶到陈彩衣那个臭婊子，花了多少银子？结果倒好，一晚上的好处都没捞到，让我白白当了七年活鳏夫。今日你就是替陈彩衣还债来的，别想从我的手心里逃跑！”徐小宝发狂的眼珠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嘴里的唾沫一口一口地喷溅出来。
小英想要惊声尖叫，却被徐小宝一只手捂住了口鼻，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即便自己疯狂地拳打脚踢，力量的悬殊让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小英很快没了气力，在天旋地转和巨大的惊恐中昏厥了过去。
睁开眼时，徐小宝已喝完了酒，倒在一旁呼呼大睡，而自己衣衫凌乱，浑身上下沾满了恶心的臭味。
小英撞出门外，内里的巨痛让她无法独立行走，只能双手攀附着墙沿，一点一点地向外挪去。她现在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做，只想立刻逃离这条黑漆漆的巷子。可这平民区的屋宅间离得如此之密，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小英只觉得自己身在地狱，想要向上一层层地爬去，却始终在第十八层打转，绝望透顶。
腿下一软，小英就要摔倒时，竟被人用力向上扶了一把。抬头望去，是傍晚撞见的那个围着纱罗软巾的男子。
“你，很痛苦吗？”男子低沉温柔的嗓音宛如玉石之声，入耳动听。
“是，很痛，钻心地痛。”小英呆滞地回答。
“想让那个人也钻心地痛吗？”
小英心头一颤，抿紧了嘴唇，向那诡异的男子伸出手去……
***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让我知晓了可以使徐小宝五脏破裂、六腑生蛆的办法。他死得好，死得其所！哈哈哈哈哈！”
小英在庭上将此生的至暗时刻描述了一遍，而后开始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另一边，彩蝶的眼里已经蓄满了冰寒之意，目光狠狠地扎向徐大娘。
这是玲珑始料未及的故事和局面，她的心脏开始疯狂鼓动，一时之间也噤了声。
徐大娘陷入了慌乱之中，张牙舞爪道：“胡说！你这是胡说八道！小宝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一定是你这个小狐狸精勾引……”
“啪——”彩蝶狠狠的一巴掌，将徐大娘扇翻在地，而后转身紧紧抱住了小英，声音颤颤道，“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千不该万不该，让你去接近那个混账……”
公堂上的时间凝滞了片刻，众人不敢再问下去，公事大人也面露鄙夷之色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徐大娘，老婆子正在那“哎哟哎哟”地仰头呻吟。
忽然，说时迟那时快，小英推开了彩蝶，而后顺势拔下彩蝶头上一支荷花式样的珠钗，刺向了徐大娘。
“璟云！！”玲珑从监审的坐席上倏地站起，大喊。
璟云快步伸手要拦，却晚了一霎那。
珠钗直直地插进了徐大娘的脖颈，瞬间血雾飘涌而出。徐大娘瞪大了双眼，软软地瘫下，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像是离了水的金鱼，就这样抽搐了一小会儿，便不再动弹了。
此时，边上的狱史也终于反应过来，飞奔过来押住了小英。
血污也沾染了小英的衣衫与面孔，使她看起来癫狂得可怕：“没错，是我送他下的地狱！是我七日前在酒里下了蛊，说是彩蝶姑娘送来给徐小宝的！也是我算好了那个老太婆每日从赌坊回家的时间，给穆世子送了信，嫁祸于他！都是我，都是我！和彩蝶姑娘没有关系！”
“小英！小英！”彩蝶想要扑向她，却被璟云拦住。
“彩蝶姑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英脸上的血泪交融在一起，挤出些许愧疚的笑意，而后突然伸了下脖子，张嘴狠狠咬下了什么。
“坏了，是毒。”璟云冲过去，企图掰开小英的嘴，可小英的身子却剧烈颤动起来，而后向下倒去。
璟云叹了口气，向着彩蝶姑娘深深鞠了一躬。
玲珑脸色惨白，跌坐在座位上，茫然地看着堂下的彩蝶抱着小英的尸身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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