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明天约好的供应商见面，后天要敲定的菜单，还有杨世昌暗示的外宾接待——所有这些在顾兰雪的健康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儿童医院依旧灯火通明，江桃抱着顾兰雪去了急诊。
值班医生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大夫，她仔细检查了顾兰雪身上的红疹，又量了体温。
“看样子是水痘。”女医生语气平静，“最近学校里有水痘病例吗？”
江桃心头一紧：“上周好像听说有个孩子出水痘……可我女儿跟他不是一个班级啊？”
“水痘传染性很强，通过空气就能传播。”
医生一边开药一边解释，“发烧会持续两三天，疹子还会再出一些，注意别让孩子抓破，容易留疤。我开些退烧药和外用药膏，回去后……”
“医生，”江桃打断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们……”
江桃担心顾盼和顾玉树也被传染上。
“都打过水痘疫苗吗？”
江桃回忆了一下，这才发现她印象里顾玉树好像没打过，顾盼就更没有了……
“我不太确定……”她声音低了下去。
医生推了推眼镜：“水痘对大人更危险。你们夫妻如果小时候没出过水痘，要特别注意隔离。家里其他孩子如果已经打过疫苗，感染风险就低很多。”
在医院走廊，江桃用座机给家里打去了电话。
“兰雪没事吧？？什么病？？”
“是水痘。”江桃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医生说会传染，你和孩子们要注意……”
“我和玉树都出过水痘。”顾有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我刚问了小盼，她小时候打过疫苗，应该没事。倒是你……”
江桃这才想起来：“我好像没出过水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先带兰雪回来，我们想想办法。”
回到家已是深夜。
“医生说至少要隔离两周。”江桃放下药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连忙扶住门框。
顾有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也累坏了。先去洗个手换身衣服，我来照顾兰雪吃药。”
换上干净睡衣，江桃轻手轻脚地走进兰雪的房间。顾有为正坐在小床边，手里拿着一碗热水，见江桃进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才醒了一小会，这会刚睡着。”
江桃半炖在床边，轻轻抚摸顾兰雪滚烫的额头。她的小脸上已经冒出了几颗明显的水痘，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医生说……这病传染性很强。”江桃声音很轻，“雅舍那边……”
顾有为叹了口气：“不是要接待外宾吗？”
江桃咬了咬下唇：“初步定在下个月底，但如果我也被传染……”
“你不能冒险。”顾有为斩钉截铁，“水痘对大人很危险，更何况你天天要接触那么多客人。”
江桃望向窗外，夜色如水。
雅舍和乐飨才刚刚步入正轨，难道就要因为这场意外而停滞？
“明天我先打电话给杨世昌说明情况。”江桃最终说道，“雅舍和乐飨那边……孟师傅和小周阿明应该能应付日常运营。”
顾有为握住她的手，神色带着愧疚：“我最近也不好请假……辛苦你了。”
“有为……”她轻唤丈夫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的。”顾有为拍拍她的手，“先照顾好兰雪，其他的……总会有办法。”
兰雪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江桃的衣角。
江桃轻轻握住那只滚烫的小手，在心里做了决定——无论如何，先陪女儿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至于雅舍……她相信自己的团队。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孟师傅已经蹬着自行车到了雅舍门口。
他哼着小曲儿，从兜里摸出遗传钥匙开锁。
厨房里还留着昨晚的余温，孟师傅熟练地打开排风扇，点燃煤气灶烧上一大锅水。
他摸出一盒烟，就着灶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昨天江桃大半夜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闺女出水痘了，她这几天可能过不来，店里的生意还要麻烦他照应。
他还能看顾不过来？？开什么玩笑。
还用得着交代好几遍吗？
“孟师傅，今天来这么早？”帮厨小刘揉着眼睛走进来，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他看见孟师傅愣了一下，“江老板不是说今天不来吗？”
孟师傅吐出一口烟，白了他一眼：“老板不来，咱们今天就不做生意了？”
他敲了敲灶台，“赶紧的，先把高汤吊上，今天做菜还要用呢！！！”
小刘犹豫着，“孟师傅，江老板不在，菜单怎么定？要不要打电话再跟她确认一下？？”
“整那么麻烦干啥，就按之前的来呗。”孟师傅吗不在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我昨晚想了想，微调了两个菜。刀鱼现在过季了，换成鳜鱼；荠菜老了，用鸡毛菜代替。”
小刘接过菜单，眼睛一亮：“孟师傅，您这字写得真好，有精神。”
“少拍马屁。”孟师傅哼了一声，但嘴角微微上扬，“去把冷柜里的鱼拿出来解冻。麻溜点。”
他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向牵头的院子。
两个服务员正在摆桌椅。孟师傅踱步出去，看见两个年轻人一边干活一边窃窃私语。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孟师傅嗓门洪亮。
服务员小张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差点甩出去：“孟、孟师傅，我们在说……江老板什么时候能回来。”
孟师傅皱眉：“该回来时就回来了。怎么，离了老板你们就不会干活了？”
“不是不是。”小李连忙摆手，“就是……今天那桌人上次来可挑剔了，我怕……”
“怕什么？”孟师傅眼睛一瞪，“菜是我做的，服务是你们干的，跟老板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江老板平时怎么教的？都忘了？”
小张小声说：“记得，江老板说每个客人都要当贵宾接待。”
“大声点！没吃早饭啊？！”
“每个客人都要当贵宾接待！就是，就是，我们确实没吃早饭啊……”小张小声。
孟师傅噗嗤一笑，摆摆手：“去把后院的土扫一扫，满地都是灰，客人来了踩一脚灰啊。你俩都等着，我去做早饭。”
上午九点，本该送食材的老王却没按时出现。孟师傅打了三个电话到市场，才从别人口中辗转得知老王的老婆昨住院了。
“这可麻烦了。”孟师傅挠挠头，“今天的菜克还没送来呢……”
小刘急得直搓手：“要不我骑车去市场买？”
“就你那速度，等你买回来都啥时候了。“孟师傅沉思片刻，突然拍桌，“有办法了！”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很少用的号码：“喂，老陈啊，我老孟……对，对……有个急事……”
十分钟后，孟师傅挂掉电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搞定了。我朋友老陈的侄子在新闸路市场有摊位，答应一个小时内把货送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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