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江桃收拾着碗筷，转头问正在擦桌子的顾盼：“最近还有电影厂找你拍戏吗？”
顾盼放下抹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个月珠影厂来过，说有个农村题材的电影，想让我演女主角的妹妹。”
江桃皱了皱眉：“给多少钱？”
“三百块。”顾盼小声说，“拍一个月。”
江桃把碗放进橱柜，语气认真起来：“钱是不少，但你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上次月考数学才考了78分，这样下去怎么考大学？”
顾盼低着头不说话。江桃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想帮家里，但读书才是正经出路。那些好的电影大学，也是要看文化课的。”
“可是……”顾盼抬起头，眼睛有点红，“我看您每天那么辛苦……”
“傻丫头。”江桃笑了，“我还供得起你读书。再说，真要拍戏也得等寒暑假，不能耽误功课。”
这时兰雪跑过来，举着作业本：“盼盼姐，这道题我不会！”
顾盼接过本子看了看：“这是二元一次方程，我教你。”她拉着兰雪坐到桌前，从铅笔盒里拿出草稿纸。
江桃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些。她转身去厨房，把留给顾有为的早饭温在锅里。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透过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晚，江桃把存折摊在缝纫机上，手指点着上面的数字：“算上春晚给的酬劳和美食城的分红，咱们能买房子了。”
顾有为放下批改到一半的作业，凑过来看存折：“还差多少？我工资存折在五斗柜里。”
“够的。”江桃眼睛亮晶晶的，“我托房管所的老王打听过了，愚园路有批老洋房要发还，咱们能买。”
江桃穿着新做的的确良衬衫去找办事员。
办事员老周认识她，笑着迎上来：“江老板，听说你要买房子？正好有套好院子。”
老周带她去看的房子确实不错。两层的红砖小楼，院子里有口水井，墙角那棵柿子树长得正旺。江桃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心里很满意。
“这房子多少钱？”江桃问。
老周眼珠子转了转，搓着手说：“江老板，这房子地段好，要一万二。”
江桃一听就皱起眉头：“太贵了，现在市面上的房子哪有这个价。”
“哎呦，这可是好房子啊……”老周还想说什么。
江桃已经转身往外走：“我再看看别的。”
回到家，顾有为正在教兰雪写作业。见江桃回来，抬头问：“房子看得怎么样？”
“房子是好房子，“江桃坐下喝了口水，“就是老周要价太高，开口就要一万二。”
顾有为摇摇头：“太贵了，要不咱们再看看别的？”
“再等等，”江桃摇头，“那房子确实好，宽敞亮堂，还有棵柿子树。我估摸着老周过两天准来找咱们。”
果然，第三天傍晚，老周提着网兜金桔上门了。“江老板，”
他赔着笑，“房主说价格好商量……”
江桃给他倒了茶，不说话。老周坐立不安，最后苦着脸说：“九千五，不能再少了。”
“八千，”江桃斩钉截铁，“多一分不要。”
老周唉声叹气地走了。
隔天又来，说八千五。江桃还是咬定八千。最后老周没办法，只好答应。
周末，江桃和顾有为一起去看房。顾有为也很满意：“地段好，离学校和菜场都近。”
三天后，他们带着钱去办手续。回到家，江父江母听说后很担心：“钱够用吗？我们这还有点……”
江桃笑着拍拍口袋：“放心吧，我现在可是大富婆呢。”
搬家这天，江桃天没亮就起来忙活。新砌的煤球炉上炖着红烧肉，铁锅里煎着黄鱼，灶台上还摆着刚蒸好的腊肠。顾有为在院子里支起圆桌，兰雪帮忙摆碗筷，小丫头每摆一副就要数一遍，生怕漏了谁。
中午，江父江母提着大包小包来了。江母一进门就直奔厨房：“哎哟，做这么多菜，搬家够累的了。”
“不累，”江桃往锅里撒了把葱花，“您和爸先坐着歇会儿。”
饭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红烧肉油光发亮，清蒸鱼冒着热气，还有江桃特意去南京路买的盐水鸭。兰雪迫不及待地夹了块肉，烫得直哈气。
“慢点吃，”顾有为给她倒了杯橘子汽水，“没人跟你抢。”
吃到一半，江父放下筷子：“桃子，我和你妈商量好了，过两天就回老家。”
江桃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掉在碗里：“这么急？再多住些日子吧。”
“不住了，”江母夹了块鱼放到江桃碗里，“家里辣椒地该施肥了。”
“可是……”江桃看了眼崭新的房子，“这才刚搬来……”
“傻丫头，”江父喝了口酒，“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了。我们老两口在乡下住惯了，城里待不惯。”
江母从包袱里掏出个布包：“这是家里晒的辣椒面，够你们吃一年的。”又拿出双虎头鞋，“给玉树的，等他学走路时穿。”
顾有为起身添茶：“爸妈，要不等到周末？我带你们去外滩转转。”
“不转了，”江母摆摆手，“你大伯来信说，村里要分责任田了，我们得回去看着点。”
吃完饭，江母抢着洗碗。江桃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突然发现她头发白了一大半。
晚上，江桃给父母收拾行李。她把新买的羊毛衫塞进包里，又塞了两包大白兔奶糖：“路上吃。”
江父在院子里抽烟，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灭。顾有为走过去，递上一盒新买的“大前门”：“爸，带上这个。”
第二天一早，江桃全家去车站送行。月台上人挤人，江母一直拉着兰雪的手嘱咐：“听妈妈话，好好上学。”
火车鸣笛时，江母突然从窗口塞出个红布包：“拿着，给兰雪买奶粉的！”江桃刚要推辞，火车已经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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