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在许意南车上哭了足足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期间，清欢断断续续地向许意南讲明了自己选择留在“零度”的真实想法及原因。
她还说了自己在清河村杀人放火的事。
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愿意相信许意南不会去检举自己。
她只是觉得这些事一直埋藏在心底实在是太累太压抑了。
累到再不找个人倾诉一下真的会疯掉的程度。
得知一切真相的许意南比清欢想象中的淡定许多。
他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清欢的行为是否正确合法，也没有义愤填膺地站在清欢的角度怒骂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他只是默默递上最后两张纸巾，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都过去了，向前看。”
清欢接过纸巾使劲揩了揩鼻涕，故作轻松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疯子——小小年纪居然敢杀那么多人？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放过。”
许意南像是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露出一副略显歉意的表情：“十七，我不是你，我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地代入你当时的心情，所以这个问题，我没办回答你。”
清欢理解地点了点头，叹气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奢求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只希望你能在检举我之前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好啊，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做心理准备了。”
说话间，许意南拿起了放在中控台的手机。
清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想也不想地就倾身上前去夺许意南的手机。
“许意南你不能报警！”
许意南反应迅速地将手机放进了靠近车门的左侧裤袋，并抬手制止了清欢伸过来的双手。
“看来你还是想好好活下去的。所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十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清欢知道，许意南能说出这样的话，就默认了他会为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心里不由得一暖。
她哽咽着说：“谢谢。”
说罢她又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一下就好。”
“不可以。”
许意南拒绝得十分干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没想刻意帮你隐瞒这件事，我只是把它当作了一个故事，所以不会放在心上。你没必要因此对我充满感激，更不要因为我为你做的这一切而对我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许意南的直白令清欢有些绷不住。
在她看来，对方说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违法犯罪的事我只当是听了一个狗血故事没有当真，所以未来某天事情败露了请不要牵扯到我，我没有包庇杀人犯，更不可能会喜欢上杀人犯。
清欢才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忽然很后悔对许意南说了自己杀人放火的事。
此念头一经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
清欢开始不受控制地责怪自己。
她怪自己太过愚蠢、冲动，感性；怪自己把许意南想象得太过美好。
渐渐的，清欢的情绪再次从悲伤转变成了愤怒与狂躁。
她拼命做着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甚至用力攥拳用新做的美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疼痛使清欢感到了一丝慰藉和上头。
她觉得像自己这样的蠢货就该受到皮肉之痛。
也唯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让她稍稍转移一下精神上的折磨。
于是，她不再满足指甲带来的痛意，开始埋头翻包。
她记得自己的钥匙扣上有一把用来防身折叠小刀。
翻了两下，清欢又突然想起许意南还在自己身边。
——他肯定不会放任自己自丨残的。
所以，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清欢停下翻包的动作，并利落地解开了安全带。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清欢便着急忙慌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刚跑出去没两步，许意南就追了上来。
他拦住清欢的去路，厉声问：“你要去做什么？”
清欢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好让濒临失控的情绪得到短暂的冷静，她往旁边挪了挪位置，颤着声说：“我……我突然想起来我一位小姐妹今晚过生日，我得去给她庆祝生日。”
许意南将信将疑地侧过身子，扭头冲停在身后不远处的车扬了扬下巴：“你说位置，我送你过去。”
清欢僵硬地摇头：“不用了，我们约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走几步路就到了。”
许意南扬起车钥匙将车落锁，然后径直走在了清欢前面。
“那我陪你走路过去。”
清欢停在原地没有动。
她看着许意南挺拔的背影，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她不顾街边来来往往的路人，带着哭腔冲许意南吼道：“许意南你烦不烦啊？！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我需要你来关心我吗？！”
许意南脚步一顿，却没有立马转过身来。
像是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许意南微微仰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转身大步朝清欢走来。
许意南的身高清欢没有具体问过，但她暗暗拿脚踩恨天高的自己和对方比较过，然后得出结论：他至少有185，甚至往上。
个头高的人动气怒来往往自带压迫感。
尤其是那种平时性格温和的人。
她看着满脸怒意朝自己快步走来的许意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部。
一辆速度极快的电瓶车正好从她身后驶来。
不等清欢反应过来，她的手臂就被人紧紧拽住，然后被一股强力拽到了一边。
还差点跌进了许意南的怀里。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许意南在她即将跌进他怀里时及时用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甚至还带了点推搡的意思。
似乎生怕两人之间产生过多的肢体接触。
清欢的愤怒与悲伤被无限放大。
她毫不领情地甩开许意南的手，瞪着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冷哼道：“别假惺惺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车撞死？这样你就不用再头疼如何劝我从良了！”
许意南像是听到了十分荒诞离谱的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清欢，气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清欢就坡下驴破罐子破摔：“对啊！我就是不可理喻！所以你不要再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清欢的话一出口，脑海里就蹦出来一道十分焦急的声音，“才不是那样的！我就喜欢你管着我，最好能管我一辈子！”
接着又蹦出了一道充满了怒斥和鄙夷的声音，“陆清欢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人家好心好意关心你你还这个态度！活该人家不喜欢你！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
清欢被这两道声音吵得愈发烦躁。
她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别他妈吵了！能不能安静点！”
许意南本来被清欢的恶劣态度气得黑了脸，但见对方突然神经质一般地开始抱着头自言自语，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探性地朝她伸出了手，“十七，你到底怎么了？”
许意南的手刚伸到清欢跟前就被她猛地用力推开。
“滚！我不想看到你！”
许意南被推得踉跄了一下。
站稳身子后，他吸了吸鼻子，耐着性子问：“萧十七，我耐心有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要不要选择重新开始？如果你确定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那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过问你任何事情，也不会再和你有任何联系。”
清欢再次咬紧了自己的舌尖，直到嘴里有了淡淡的铁锈味，也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微微仰头看着许意南的眼睛，满腔委屈与愤怒化为了咄咄逼人的质问：“你以什么身份逼我做出选择？你是我什么人？朋友？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只想做你的爱人跟你做丨爱！你能接受吗？！如果可以，那我们现在就去开房，车丨震也行！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辞职就辞职，你让我诫*我就诫*！”
清欢的炸裂发言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张望，也把许意南气得脸色通红。
他有些烦躁地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脚踢飞路边的一块石子。
清欢从未见过如此愤怒抓狂的许意南。
她知道今晚过后，即便自己作出“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承诺，许意南也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关心自己，甚至会彻底断掉与自己的来往。
清欢觉得，事已至此，不如将错就错，逼着许意南把话说死。
都说做饭时最忌讳“灵机一动”。
其实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也忌讳这个。
但清欢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就是要趁着自己现在理智尚未回归，来个快刀斩乱麻。
省得自己冷静下来后又舔着脸去找对方认错求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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