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抄起袖子在房间来回踱步了两圈，长长的黑发坠在身后扫动，他再走过来时，就被方可突然伸出来的手一把拽住了长发。
“……”
修冷眼看她，“你在干什么？”
方可笑道，“你留长发真好看。”
然后被一把拍开了手，修显然是被她的举动轻浮到了，“菲洛米娜……”
可他叫她的名字后，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话，只能冷着脸转过去，“管不好你的手，一会儿就剁了。”
方可在床上哈哈大笑，这个笑声真的太悦耳，修简直又不可思议地望向她，不理解。
为什么在他自曝身份后，菲洛米娜并没有对他更敬畏，更敬仰，反而好像把他当个同阶级的人去看了。
好歹之前还“主教大人”“大人”叫得顺口……
修看似不爽地看着方可的笑脸，但其实心里也奇迹地生不起来气，这就是更让他气愤的地方。
“够了，你还有个圣女该有的样子吗？如果你不想听，就改日再说。”
他要甩袖就走，方可随手一个光系法术牵住了他衣角。
修额头青筋都要跳起来，菲洛米娜是不是疯了？
可怜这位神诞生后，一直居于高位，受人敬仰爱戴，远远供奉，也从没尝过人间情爱的滋味，更没有谁敢三番五次地贴上来调戏他。
方可笑着翻身坐在床上，对他道，“还是今天说吧，大人贵人事忙，稍后再想碰见不知道何时了。”
不是修的错觉，方可如今每叫一次“大人”都像是在消遣他。
修微一忍耐，转过身冷眸直视她。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方可道，“不如从头开始说吧，以表大人的诚意。”
修盯着她良久，冷冷一笑，“行啊，只是听完你若还想背叛我，别怪我翻脸了。”
方可摊手耸肩，显然也没把他的警告放心里，依旧弯着眉眼，很好看。
修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目光落在她身上很久了，他不自在转过眸光，开始道，“关于你的预言确实存在，不过并不是二十年前，而是两百年前，有位年迈卓越的预言家曾预言。两百年后的今天，世界将出现一个人类骑士，手持银剑，刺穿神的胸膛。那一天，全世界的秩序将重新改写”
方可微微讶异，同样不解，“200年前……我还没出生呢。”
修冷淡瞥了她一眼继续道，“而那个人已经活了很久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反而觉得有意思，竟然说，很好啊，未来枯燥的两百年有新的期盼了。”
“他竟是很期待你的到来。”
方可不语。
“不过他有这虚伪的大气，但其他红衣主教却不允许，他们纷纷献策，要让他提早做好准备。”
方可表示自己在好好聆听，就见修冷笑，“然后他们想出来一个办法，让那个人分离出自己魂魄精元的一部分，由某一位主角带往下界藏起来。”
“这样就算部分魂魄受损，也不会伤及根本。”
方可有表情了，“所以大人你是？”
修脸上的冷意持续，“对，我便是由他那一部分本命魂魄精元化身的，但我跟他可完全不一样。”
方可斟酌地问，“如何不一样呢？”
“呵，起初那个主教将我藏在了人间一座不知名的小教堂里面，妄图山高路远，地偏人稀，无人发现。”
“可惜，再隐蔽的魂器也掩盖不住来自神的本源，这里的能量透露一二，都够普通人一辈子修行的。”
“很快方圆百里的人都发现了此地祷告求愿特别灵验，这个破旧的小教堂接待了无数信徒，而我，是我，每天聆听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故事。知道了这世间，并非是公平公正团结友善兄友弟恭夫妻和睦善养父母爱护子女的。”
修说着，眸子就变得愈加悠远，“我不知道，人间已经变成了这样，我每天听到的哭诉，求援，罪恶，后悔，难过，贪婪，欲望不计其数。
“而天上那群道貌岸然的神，这么多年了，竟然什么也没发现，还心安理得地执掌九洲！”
方可望着他，似乎有点没想到，剧情走势是这样。
修接着道，“所以当有一天我再也听不下去时，我附身在了一个年轻的男孩身上，走出了教堂。”
“这个男孩是我的信徒，之前一有空就会来教堂看我，跟我说话，陪我讲故事。可有段时间，他突然不来了，后面再出现时，人已经变得痴傻。我后面才知道，他是被好赌的父亲，卖给了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做伴读。”
“那少爷养了一条大狼狗，最喜欢把狼狗和小孩关在一个笼子里玩，小孩几次被咬残差点没命，捡回命后，人就变傻了，最后被扔了回来。
修想起了这段回忆，面色不太好，“这个小孩曾经说过，愿把信仰和血肉献给我，所以我占用了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也已转世。”
“这一次我带着他的身份再次来到了城里富人的后花园，隔着铁栏，跟富家少爷对望。富家少爷看到我很兴奋，让人打开栅栏，拍着手让那条狼狗冲我飞奔而来。我则是对他笑了笑，那条狼狗一对上我的眼睛，就突然失了理智，转身跑回去撕咬富家少爷。”
“富家少爷自然被吓傻了，他拼命想逃跑，可惜还是被发了狂的狼狗咬死当场。”
说到这里修失笑，似乎在自嘲自己随意处置了一条生命，真是个残酷的人。
“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发现他给的魂魄精元上出现了一丝黑色的魔息。”
方可一直没打断他，修似乎也是说开了，索性道，“后面发生的这样的事不计其数，所以他给的精元也早已污染了一半，但是我却停不下来行走在这人间了。”
“有一天我在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正作壁上观高高在上不管底下死活那群人吗？我想到了两百年前那个预言，所以我下定了决心，要让他从神位下来，亲自来体验一下这个苦难的人间，体验一下我见证的一切。”
方可听到此，忍不住爬下床。
修听到了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情绪还没缓过来的他冷笑道，“怎么，还觉得你那位神光明神武，令人敬仰吗？”
“你……”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受到一双纤细却有力量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身子，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修几乎当即浑身一僵，要推开她，但方可抱得很紧，她的声音带着治愈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大人，你在跟我告解吗？”
世人做了坏事，都会去找神父告解罪恶，以求宽恕。
方可说，“世人都能谅解你的惩恶扬善，现在，我以圣女及慈父之名，赦免你的罪过。”
修整个愣住，推拒她的手忍不住收了力气，最后覆盖在她手上。
这对他来说，却已经是极大的越矩。
“菲洛米娜……”
“大人，对于你的机遇我很抱歉，但听了你的故事，我此刻已经明白了今后的信念与方向。”
“……”
“我相信大人的理念才是正确的，我将跟随大人出征，我心疼大人。”
修仿佛浑身过电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心疼？”
“是的我心疼大人，所以我愿意做你手中的利剑，让我们一起把这个错乱的世界轨道掰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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