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的西侧山道布满碎石，月光被陡峭的岩壁切割成碎片，落在王小虎带血的靴底。他扶着岩壁往前走，蚀骨毒虽被压制，左臂却已麻木，定魂珠在怀里有气无力地泛着微光，像颗即将熄灭的星。
“得找个地方歇口气。”他咬着牙拐过一道弯，突然看到前方的巨石后站着个人影，手里举着块铜牌，月光照在牌面的“玄”字上，泛着冷光。
王小虎瞬间绷紧神经，丹火在掌心凝聚——这是玄黄丹阁的令牌，却不是常见的“黄”字牌，样式更古朴，像是废弃已久的旧制。
“王掌门别误会！”人影快步走出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弟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袖口还打着补丁，脸上带着几分怯意，却眼神清亮，“我是周鹤长老的徒孙林青，奉师命来接应您。”
王小虎没放下戒备：“周鹤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道？”
“长老临终前说，您若能从迷魂林脱身，定会选最险的西路，避开白胡子的眼线。”林青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来时手还在抖，“这是解毒的‘清魂散’，长老说您可能中了蚀骨毒。”
纸包里的药粉泛着草木清香，与聂娇娇炼制的解毒丹气味相似。王小虎倒出一点捻在指尖，粉末遇血即化，左臂的麻木感竟减轻了几分。
“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周鹤的人？”他问道，目光落在林青腰间——那里挂着半块玉佩，边缘的缺口与自己丢失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林青像是被看穿心思，脸一红，连忙解下玉佩：“这是长老给的，说您一看就明白。他还说，两块玉佩拼合，才能打开万魂窟的‘两仪门’。”
王小虎接过玉佩，与自己怀里的残片对接，缺口完美契合。背面的星图纹路重新亮起，比之前更清晰，甚至标出了一条从未见过的秘道入口，就在前方三里处的“回音谷”。
“周鹤还说什么了？”王小虎的声音缓和了些。林青的紧张不似作伪，尤其是提到周鹤时，眼底的痛惜藏不住——那是装不出来的孺慕之情。
“长老说，白胡子早就投靠了影阁。”林青的声音沉了下去，攥紧拳头时指节发白，“二十年前青岚宗灭门，就是他偷了地图给影阁，还嫁祸给我师祖……也就是您手里定魂珠的原主人，丹王的关门弟子。”
王小虎心头一震：“你师祖是……”
“是聂娇娇师姐的母亲，聂云溪前辈。”林青抬头，眼里闪着光，“当年她是玄黄丹阁最有天赋的弟子，周鹤长老是她的师兄。青岚宗出事时，她本想带着丹王日记逃走，却被白胡子截杀，日记也被抢走了。”
王小虎扶着岩壁的手猛地收紧。聂娇娇的母亲不仅是玄黄丹阁弟子，还是丹王的传人？周鹤临终前那句“没护住她”，原来藏着这样的渊源。
“白胡子为什么要抢日记？”
“因为日记里记着‘蚀魂丹’的解药。”林青压低声音，“白胡子练了影阁的邪术，需要蚀魂丹压制反噬，而解药的配方只有丹王和聂前辈知道。他怕秘密泄露，才对青岚宗痛下杀手。”
这话恰好印证了周鹤临终的呓语“珠子能克丹”——定魂珠的纯净灵力，正是蚀魂丹的克星。王小虎看着拼合的玉佩，突然明白周鹤的布局：他故意让白胡子拿到假密钥，又让林青带着真玉佩等在这儿，就是要借自己的手，揭开二十年的旧怨。
“秘道好走吗？”王小虎问道，左臂的麻木感渐渐消退，清魂散确实有效。
“长老说秘道里有机关，但他画了详图。”林青从怀里掏出张羊皮卷，上面用朱砂标着陷阱的位置，“他还说，白胡子带了影阁的人在万魂窟外布了‘锁魂阵’，想用邪魂困住您，再趁机夺走定魂珠。”
王小虎展开羊皮卷，图上的机关分布与玉册残页记载的一致，甚至标注了破解之法，显然是周鹤精心准备的。他抬头看向林青，这弟子虽年轻，说起阵法机关却条理清晰，眼神里的笃定不像装的。
“你不怕我是白胡子的人？”王小虎突然问道。
林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长老说，定魂珠认主，心术不正的人碰它会被灼伤。您能带着它走到这儿，就绝不会是坏人。”他指了指王小虎怀里的定魂珠，“您看，它在亮呢。”
王小虎低头一看，果然，定魂珠的光芒亮了几分，像是在回应林青的话。他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这颗珠子比任何人都懂人心。
“走吧。”王小虎将玉佩收好，“去秘道。”
林青立刻点头，走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得像只山鹿。他熟悉这里的地形，总能避开松动的碎石和隐蔽的陷阱，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周鹤的叮嘱：“长老说过，白胡子最擅长用‘替身傀儡’，您见到他时千万别大意；还有影阁的‘蚀魂烟’，闻着像檀香，遇到了赶紧用清灵水捂住口鼻……”
王小虎听着他絮絮叨叨，突然想起自己刚入断天门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跟在师父身后，问东问西。他看着林青的背影，灰袍在夜风中飘动，腰间的“玄”字牌一晃一晃的——这牌子与玄黄丹阁的主流令牌不同，或许正是周鹤暗中培养的势力标记，专门用来对抗白胡子的爪牙。
“你知道丹王日记现在在哪吗？”王小虎问道。
“应该在白胡子的随身法器里。”林青回头，脸上的稚气褪去几分，“长老说，那是个青铜鼎，能隔绝灵力探查，只有用定魂珠的光芒才能逼它显形。”
两人说着走到回音谷，谷口的巨石上刻着个模糊的“鹤”字，正是星图标注的秘道入口。林青按羊皮卷的指示，在岩壁上按了三下，石缝里传来“咔哒”的机关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缓缓开启。
“里面很黑，我带了荧光粉。”林青撒出一把淡绿色粉末，照亮了狭窄的通道，“长老说，这秘道是当年丹王亲手挖的，只有他的传人能走。”
王小虎走进秘道，岩壁上的凿痕深浅不一，像是匆忙间完工，却在转角处发现了几处平滑的凹痕，大小正好能放下定魂珠。他将珠子嵌进去，凹痕立刻亮起微光，照亮了前方的路——果然是丹王留下的标记。
“您看，”林青指着微光中的壁画，“这是丹王炼制定魂珠的过程，旁边的小人是影主的前世，他一直在偷看……”
壁画上的场景与王小虎之前的幻境吻合：丹王在丹炉前忙碌，身后的弟子眼神阴鸷，手里藏着把匕首。最后一幅画是丹炉坠入深谷，丹王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半块鹤形玉佩。
“长老说，这是影主弑师的证据。”林青的声音有些哽咽，“白胡子把这些壁画都毁了，没想到秘道里还留着。”
王小虎将定魂珠从凹痕里取出，微光熄灭，壁画重新隐入黑暗。他突然明白，周鹤让林青带自己走秘道，不仅是为了避开陷阱，更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些真相——丹王的冤屈，影阁的由来，还有白胡子的狼子野心，都藏在这冰冷的石壁上。
“前面就是两仪门了。”林青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需要两块玉佩一起放在门环上才能打开。”
秘道的尽头是扇厚重的石门，门上刻着阴阳鱼图案，两个门环正是鱼眼的位置，形状与玉佩完美契合。王小虎和林青分别将玉佩嵌入，星图的纹路瞬间与石门上的阴阳鱼重合，发出耀眼的白光。
“轰隆——”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深邃的黑暗，隐约能听到水滴的回声，还有……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等他们。
林青立刻握紧腰间的短刀：“是白胡子的人？”
王小虎按住他的手，定魂珠在怀里剧烈发烫，不是因为邪魂，而是感应到了熟悉的灵力——是聂娇娇的测魂石！
“不是敌人。”他低声道，“是自己人。”
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赵猛的怒吼：“谁在那儿？！”紧接着是孙福的惊呼，还有聂娇娇冷静的喝止声。
王小虎松了口气，对林青笑了笑：“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迈步走进石门，定魂珠的光芒穿透黑暗，照亮了前方的人影——聂娇娇、赵猛和孙福正背靠背站着，警惕地盯着四周，看到他时，眼里都露出了惊喜。
“小虎！”赵猛率先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差点把他胳膊的伤口压裂，“你可算来了！我们以为你……”
“以为我出事了？”王小虎拍开他的手，看向聂娇娇，“你们怎么进来的？玉佩不是丢了吗？”
聂娇娇刚要说话，目光突然落在林青身上，尤其是他腰间的“玄”字牌，脸色微变：“你是……玄黄丹阁‘玄’字堂的人？”
林青连忙拱手：“晚辈林青，见过聂师姐。家师是周鹤长老的弟子，曾受聂云溪前辈恩惠。”
聂娇娇的眼睛瞬间红了，手微微颤抖：“你认识我母亲？”
“长老说，聂前辈是玄黄丹阁百年不遇的奇才，若不是被白胡子所害，早已……”林青的话没说完，却让聂娇娇红了眼眶。
王小虎适时打断：“先不说这个，白胡子在哪？”
“在万魂窟的核心阵眼。”聂娇娇收起情绪，指了指前方更深的黑暗，“我们刚才进来时，看到他带着影阁的人往那边去了，像是在布置什么。”
林青补充道：“是锁魂阵，想用邪魂困住我们，再夺走定魂珠炼制蚀魂丹。”
王小虎握紧定魂珠，光芒越来越盛：“那我们就去会会他。”
赵猛已经按捺不住，巨剑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正好，我这剑还没饮够白胡子的血！”
孙福也搭好了弓箭，箭尖的爆燃符在微光下闪着红光：“我准备好了！”
五人相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脚步坚定地朝着万魂窟的深处走去。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月光，却挡不住定魂珠越来越亮的光芒，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
王小虎走在中间，左手边是聂娇娇，右手边是林青，身后是赵猛和孙福的脚步声。他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周鹤想要的结局——丹王的传人，玄黄丹阁的正义之士，断天门的守护者，终于在百年恩怨的终点，站到了一起。
而万魂窟的核心，白胡子正抚摸着青铜鼎上的蛇纹，鼎内传来邪魂的嘶吼。他抬头看向入口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了就好……定魂珠，终于要到手了。”
黑暗中，一场横跨百年的清算，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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