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郑六。
我打量了他两眼，道：“郑公子看起来最近顺心如意，很是畅快啊。”
郑六道：“还行，这可真是托真人你的福了。本来我以为带着寡妇孩子回去，非得让老爷子给骂到狗血淋头不可，哪知道那小子牙没长齐，本事倒不小，见着一堆家里人，谁都没答理，先伸手让老爷子抱，别人谁抱都哭，就老爷子抱着咧嘴乐，你是没看到老爷子那样子啊，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本来老爷子都准备狠收拾我一顿了，可见到那小子心肠就软了，草草骂了我几句，连手都没动，骂完还说我总算是有点正事了。嘿，敢情在他眼里，我就结婚生孩子这么点正事？”
我把韩尘乐送到后排座上，转身上了副驾驶坐稳了，这才道：“看不出你们家老爷子还挺开明的，你找个寡妇都不介意。”
郑六道：“要是一般的寡妇，那肯定介意啊。不过金城的邵老头给老爷子写了封信，我们还没到呢，信就先到了。里面写的什么别人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邵老头这封信起了作用，老爷子骂完我，什么都还没提呢，就先问我什么时候正式登记，我说暂时还没想好，结果又劈头盖脸把我一顿骂，骂完了让我赶紧办事，尽快给那小寡妇一个名分。嘿，都什么年代了，还讲什么给名分呢。要不说还是那小寡妇得劲儿，听老爷子这么说，她就站出来说她没想过要嫁给我，还说她自己也能养得起孩子，不需要我们家帮忙，语气还挺嫌弃。嘿，你当时是没在场，没看着啊，老爷子脸都红了，差点没直接过去。”
说到这事的时候，他讲得眉飞色舞，要不是正开车，估计就得当场手舞足蹈地跳起来，显然是全没想过他家老爷子要真被气过去救不回来，他们郑家会有什么下场——现在，他们这些郑家子弟就已经开始边缘化了，可郑六却一无所觉，还以为自己是衙内圈里的一大山头呢。
有人才是山头，没人那是坟头。
郑六接着道：“本来吧，家里那些人还对小寡妇一肚子怀疑，可她这么一表态，就没人怀疑她了。连郑家门都不愿意进，她还能图谋什么？现在倒是家里一堆人天天围着她给她做思想工作，劝她为了孩子着想，也得嫁给我才行，一个劲地劝她赶紧跟我去领证。那小寡妇可是真会演，说什么也不同意，一张嘴就是郑家门槛高，她一个乡下寡妇攀不起，跟我是两情相悦，也没想过图我什么，至今没跟我要过一分钱，本来连生了孩子这事都没想要告诉我。嘿，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我听了都以为是真的呢。现在家里关注点全都在她身上，我倒没人理会了，也乐得清静，天天在外面玩通宵，也没人管了。对了，我走之前从香港转回来的那两亿怎么到现在还没到账？那帮转钱的家伙不会是见钱眼红，半路把我这笔钱黑了去吧。”
我说：“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档子事。你的那笔钱出问题了。”
郑六大吃一惊，忙问：“出什么问题了？要晚几天吗？你可别吓我啊，那是我身家性命。那帮狗娘养的现在跟疯狗一样天天堵我要钱，我可全凭这笔钱才有胆气跟他们对喷。我都想好了，等那两亿到账，我就先把这帮狗娘养的账还了，然后再想办法好好弄一弄他们。”
我摊手说：“不是晚几天的事，而是你可能再也拿不到这笔钱了。”
“什么？”郑六尖叫出声，一脚油门就踩了刹车，等到车子停稳，他才急切地转头问我，“再也拿不到这笔钱是怎么个意思？”
我说：“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你走钱的那条线被人给劫了，你那两亿被一起劫走了。”
郑六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洗钱的让人给劫了？这特么怎么可能？他们这帮子洗钱的手里的家伙都是吃干饭的吗？特么的，该不会是监守自盗吧。”
我说：“刚听说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从传出来的消息看倒是不假。那家做洗钱买卖已经有些年头了，能做这么长时间做得这么大全凭一个信字，为了你这两亿就把以前的信用全都毁掉，得不偿失，没人会那么傻。”
郑六道：“这可说不准，万一另有所图呢？真人，这事你可得帮我啊，咱们无相不是很神通广大吗？能查出劫匪是谁吗？”
我说：“劫匪非常专业，没留下任何线索，到目前都没查出来，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我们顺道查出些别的事情来。那个洗钱的地下钱庄竟然是天罗开的，专门给京中有大额资金出境需要的人家服务。”
郑六一听，当即就怒了，“卧草他天罗大爷的，这特么准是监守自盗，要不然怎么早不被劫晚不被劫，我一次拿出两亿来他们就被劫了？他们这是想拿六爷我的钱去讨好那帮子衙内。”
我迟疑了一下，说：“不能吧，就算把钱转到你手上，你不也一样要拿钱还账？他们横插这一杠子，不属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郑六道：“真人啊，你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那帮家伙最近也不好过，他们筹的钱都是用手段从银行里套出来的，自己其实没什么钱。胡东风那事惊动了上面，上面就要求严查类似行为，他们必须得在二月底前把钱交上去。不过，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说是上面其实很期待他们能提前把这笔钱缴回来，最好是春节前就全部完成，这样不仅能表现出他们的积极主动，还能给其他套银行钱的人打个样。所以，他们这一伙人想赶在春节前把钱顺利缴回去。给上面留些好印象，以后也方便办事。这离过年可没几天了。要是钱直接交到我手上，我不见得春节前就一定能给他们，没准儿遇到事还会拖上一拖，这一拖春节就得拖过去，再给他们可就没春节前交上去的意义大了。天罗自己把钱黑下来，既可以在那帮家伙跟前露脸，还可以自己剩一部分，一举两得，换我肯定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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