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
傅承望立刻拉住祁子昂一只袖子：“祁大人，赵林竟然被海盗袭击，差点身亡，一定要好好的查，给他一个公道。”
李兴业拉住另一只袖子：“这些贼子胆大包天，竟然敢袭击一位朝廷大员，祁大人也要小心，万万不可大意。”
眼看太子和裕王也想凑上来说几句话，祁子昂气得用力甩开两人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大人怎么如此匆忙？”有人问道。
“急着去调查海盗袭击事件吧。”有人答道。
“祁大人真是名臣典范啊。”众人齐齐赞道。
祁子昂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傅承望含笑的眸子中带着冷意。
区区一个御史中台，谁给你的胆子，敢来弹劾赵林？
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赵林刚被袭击，都挨了好几刀，差点身死，你竟然不为同僚考虑，还在这弹劾他，那就别怪老夫把你丢给赵林处置了。
傅承望懒得反驳祁子昂，都是打口水仗，站在这里打一天也没用。
你祁子昂不是看赵林不顺眼吗，那就让你做钦差去赵林那里，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李兴业和傅承望相视一笑。
他也是这么想的。
其他大臣都纷纷嘲弄地看着祁子昂离开的背影。
不管赵林做了什么，这时候他都是受害者，可是差点死了，皇上都心疼，你竟然不长眼的弹劾他，不搞你搞谁？
只可惜，这个好差事他们抢不到了。
但不妨碍，他们可以私底下去，怎么也得分一杯吧，不能让赵林全独吞了。
祁子昂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卫国公府。”
祁子昂没有半点遮掩，直接去了卫国公府。
等庞静修回来，祁子昂抱怨道：“庞提督，你可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赵林抓捕三省巡抚的事情是庞静修捅给祁子昂的，祁子昂也只打算刷个存在感，谁知道就被傅承望给送出去了？
只能来找庞静修算账。
庞静修笑道：“不就是做钦差吗，赵林已经杀了一个钦差了，难道还敢杀第二个？要是真敢这么多，别的大人也不会饶了他。”
祁子昂怒道：“谁说赵林杀钦差了？那是叛军杀的。九江有叛军，清远有海盗，我敢去？”
这年头弄死一个人太简单了。
葛若川就用海盗来杀赵林，赵林自然可以用海盗来杀祁子昂。
庞静修想了想，道：“我给你派些人手，再加上钦差卫队，只要不离开城池，赵林也没那么大胆子在城里杀你吧？”
祁子昂无奈道：“只能这样了。”
顿了顿，祁子昂愤怒道：“这个赵林胆大包天，好好做他的河道总督就是了，非要插手海贸，插手海贸也就算了，还把三省巡抚都给抓了。他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庞静修幽幽道：“为何不可？”
祁子昂吓了一跳，道：“庞提督，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祁子昂只是抱怨，但是传出去，就会被人认为祁子昂说赵林造反。
这可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庞静修道：“赵林此人肆意妄为，谁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若是祁大人能查出问题来，肯定是大功一件。”
祁子昂嗤笑：“老夫有那么傻么？”
要不是被傅承望给架起来，祁子昂连京城都不出。
更别说冒着生命危险去查赵林了。
庞静修安慰道：“祁大人尽管放心，我们在清远也有些人手，会调给你用，不让你有意外。”
“那样最好。”祁子昂道。
等祁子昂走了，庞静修才来到庞卓面前：“父亲，接下来怎么办？”
庞卓道：“赵林此人行事果断，倒是出乎为父的预料。既然已经把葛若川他们三人都拿下了，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你亲自去找他，若是能继续合作更好……”
“若是不能呢？”庞静修问道。
庞卓垂下眼睑：“让赵景州派人过去。”
庞静修心中一震：“真要下杀手？赵景州愿意吗？”
庞卓冷笑道：“他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么多年送来的银子去哪了他比我们更清楚，若是被赵林断了，坏了大事，他想死都难。”
想到大事，庞静修立刻道：“是，父亲。”
赵林很快得到祁子昂奉命前来调查自己被海盗袭击一事。
“这个祁子昂也是多事，我们自己查就行了，非要插一手，他想干什么？”苏映寒道。
赵林微微一笑：“也许有些人就不想让我们查呢？”
“卫国公府？”苏映寒立刻道。
赵林点头，又摇头：“是谁不重要，只要不跳到面前来，都跟我们没关系。让大家加把劲，把肥肉全都吃下来，省得别人眼红。”
“是，大人！”
苏映寒兴冲冲地走了。
三个巡抚，加上他们手下的诸多官吏，没有几个月时间搞不定。
不像在九江，赵林积威之下，没人敢反抗。
虽然现在把三个衙门的官吏都拿了，但是他们还在负隅顽抗，并不合作。
此时就能看出三人的不同。
苏迪和赵林一样，不配合地直接用家人威胁。
贡秋白做不出拿家人威胁的事，但也是不客气，大刑伺候，很快就老老实实地招供了。
苏映寒则是一边用刑，一边挑拨离间，也是收获颇丰。
源源不断的消息汇聚到赵林这里。
“清远巡抚衙门官吏抄出黄金一百二十万两，白银一千七百万两，铜钱八十万贯，其他古董字画、宅院田庄、金银玉器等无数。”
“建安巡抚衙门官吏抄出黄金一百三十万两，白银一千五百万两，铜钱一百零十万贯，其他古董字画、宅院田庄、金银玉器、丫鬟下人等还在计算。”
“岭南巡抚衙门官吏抄出黄金五十万两，白银八百万两，铜钱六十万贯，其他财物无算。”
看到苏迪发来的消息，赵林笑出声。
岭南抄家得来的财物比之清远和建安两省只有一半，看来是苏迪特意给昧下来了。
因为一旦登记造册，必然要上缴国库。
赵林拿命拼出来的，干嘛一点不剩的给别人？
苏迪、贡秋白和苏映寒三人都站在赵林面前。
房间内只有他们四个。
赵林对苏迪道：“实际有多少？”
苏迪干脆道：“翻一倍。”
一百万两黄金，一千六百万两白银，一百二十万贯铜钱。
天文数字。
赵林突然想到前世明朝覆灭时。
朝廷拿不出钱来，向各个大臣借，结果那些皇室宗亲的王爷仅仅拿出几百两银子，大臣们最多的也只有上千两。
等到起义军攻破城池后，从他们家里却搜出几十万两白银。
宁愿自己满门被杀，钱留着给反贼，也不把钱拿出来给朝廷用。
这些明朝的皇室宗亲和大臣们与现在的三省官吏何其相似。
都说大启连年战争加上天灾人祸，国库空虚，甚至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了。
谁能想到赵林只是随便抄家，就能抄出这么多呢？
这些财物，足足相当于大启近十年的税赋了。
“真是讽刺啊！”赵林道。
苏迪三人都不懂。
赵林也不解释，道：“把两成半……一成上交国库，两成上交给陛下，剩下的我们自己分。”
苏迪不动声色，这些财物并不能让他动容。
苏映寒欣喜若狂，强行压制住兴奋。
只有贡秋白道：“不行，哪能留下这么多财物，拿一半上缴给国库吧。”
苏迪和苏映寒豁然扭头盯着贡秋白。
赵林平静地看着贡秋白。
贡秋白认真道：“不是我有别的想法，我也不是那种迂腐顽固的人，朝廷现在正用钱，不管是边关战事，还是灾民，都需要大量钱财。但现在国库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根本没有多少钱。要是能有这么一笔钱进去，天下百姓就会好过很多。”
苏迪冷笑道：“进了国库就能用到百姓身上了？”
贡秋白认真解释：“也许会被贪墨一些，但入国库的越多，能用于百姓的就越多，不是吗？”
苏映寒连连摇头：“贡大人想多了，入得越多，他们贪得越多。你信不信，十两银子，他们能贪五两，十万两，他们敢贪五万，甚至六万、七万。”
贡秋白反驳道：“不管如何，总有更多的钱财用于百姓不更好吗？”
赵林笑道：“那为何不能是我们直接将其用于百姓呢？”
贡秋白一愣。
赵林道：“上缴国库的那些，本就是为了应付朝廷，省得他们多事。能有多少用于百姓，我不抱太大希望。而我之所以留那么多，就是想把这些钱财直接用于百姓，不比经他们的手更好？”
贡秋白恍然大悟，愧疚道：“是我误会大人了。”
赵林摆摆手，道：“当钱财达到一定程度，也就只是数字了。如此之多的钱财，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但不能白白地给那些贪官污吏，所以我们自己直接将其用于百姓。”
贡秋白连连点头，道：“如此说来，给国库上缴一成也太多了，干脆每个省缴纳二十万两就足够了。”
这厮的脸变得真快。
苏迪和苏映寒暗暗腹诽。
赵林笑道：“太少了也堵不住那些大人的嘴。这几天来拜访问候的人可不少，不都为了这点财物吗，难道还真是关心我的安危不成？”
“哼！”
苏迪冷哼一声，道：“赵林以身犯险，才把这些贼子吸引出来，一网打尽，为此甚至挨了几刀，他们一点力气不出就想分润好处，哪有这样的好事。要我说，干脆再闹一次海盗上岸，把他们全都料理了算了。”
苏映寒跃跃欲试：“我可以假扮海盗。”
“不可不可。”贡秋白一头冷汗，道：“这样的事情很正常，财帛动人心，他们来抢我们，我们也可以抢他们，这都是潜规则，哪能因为此事就杀人呢。”
赵林点头道：“秋白说得对。晾着他们就是了，难道他们还敢硬抢？”
赵林笑起来：“如果硬抢就更好了。”
几人都笑了。
要是敢硬抢，赵林就有借口动手了。
根本不用借海盗的名字，直接用青州军将其全部扑杀，一了百了。
赵林道：“虽然三省头目都被抓了，但事情才刚开始，后续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做。你们都要用心，别被别人占了便宜。”
这个便宜不止是抄来的财物，还有三省的官位。
这可比那些财物更值钱。
一下空出这么多位置来，朝中大佬们又要打破头了。
但这跟赵林没关系。
虽然他很想占住三个巡抚的位置，但实在是崛起时间太短，手下没有多少可用的人。
要是把苏迪他们三个放在巡抚位置上，赵林就一个可用的人都没了。
而且他们三个也对巡抚没多大兴趣。
苏迪是要跟着赵林，贡秋白更多感兴趣的是对于赵林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苏映寒则深知跟紧赵林的好处，自然不愿意为了一个巡抚就放弃了。
要是之前在九江时就满意，也没现在可以挑选巡抚的资格了。
“你们都去忙吧，叫米半夏进来。”赵林吩咐道。
苏迪不悦道：“你们有什么话需要背着我们？”
赵林一愣，笑道：“不是背着你们，你们不忙吗？”
苏迪坐着不动：“又不差这一会儿。”
苏映寒拼命朝苏迪挤眼睛，但苏迪不为所动。
贡秋白本来站起来了，但看看苏迪，也坐下不动了。
他这人就爱看热闹。
苏映寒看看两人都不动，他干脆也不动了。
不能独自离开给他们开小圈子会的机会。
赵林失笑。
很快米半夏进来，朝赵林盈盈一拜：“半夏参见大人。”
“米小姐免礼。请坐。”
等米半夏坐下，赵林道：“此次能顺利剿灭海盗，抓出和海盗勾结的贼子，米家功莫大焉。尤其是米小姐，跟随本官以身犯险，更应奖励。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米半夏道：“祖父说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无需大人赏赐。”
赵林笑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赏罚分明，才是吏治清明的道理。虽然米老高风亮节，但本官不能不赏。”
米半夏坚持道：“大人能放家兄一马已经是莫大的赏赐，不敢多要。”
赵林道：“那是米老家风严谨，不算在内。这样吧，令兄不是喜欢海贸吗，等到春闱结束，无论他是否中进士，本官都保他一个提掉市舶司如何？”
米半夏赶紧站起来：“小女子替家兄多谢大人赏赐。”
提掉市舶司就是市舶司的老大，从五品的官员，米瑾轩也算是一步到位了。
不然哪怕有米家的背景，他要慢慢熬，也得好几年才能熬到这个位置。
赵林抬手示意米半夏坐下，道：“这是对你家的赏赐，你自己想要什么？”
米半夏犹豫了一下，道：“要什么都可以吗？”
赵林笑道：“只要我能做到。”
米半夏道：“我想跟在大人身边。”
“嗯？”
苏迪当即就恶狠狠看向米半夏。
米半夏心中一跳。
不会吧，大人如此雄姿勃发，难道还是个好男风的？
不过也正常，很多官员都养男宠好男风，大人有此爱好也不算什么。
只是成为大人的一个污点。
苏映寒敏锐地发现了苏迪的不满。
他心头狂跳。
是了是了，我就说堂弟为何对赵林如此忠诚，好歹也是探花，竟然跟着赵林东奔西跑，什么条件都不提，就跟小媳妇似的，而赵林有什么重要的都让堂弟去干，极其信任，这下就明白了。
想想苏迪有一段时间住在赵林家里，苏映寒更是恍然大悟。
难怪赵林如此信任堂弟，这是睡出来的感情啊。
堂弟真是辛苦了！
贡秋白则是暗暗叹息。
苏迪也是个有才华的好男儿，怎么就性取向有问题呢？
这很容易成为别人攻讦他的理由啊。
赵林也被米半夏的话惊了一下，道：“你也看到了，跟着我可是很危险的，换一个吧。”
米半夏坚持道：“小女子不怕危险。”
赵林问道：“为何要跟在本官身边？”
米半夏看着赵林，露出崇拜之色：“赵大人这样的人才是好男儿，跟在赵大人身边，可以领略不一样的风光，是小女子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风景。”
赵林哈哈大笑，道：“米老同意吗？”
如此一个世家小姐跟在自己身边，和嫁给自己没区别，赵林自然要问一下她家大人的意思。
米半夏道：“祖父自然同意，不然也不会让我带人来帮忙了。”
赵林点头道：“也罢，既然你非要这样，那就跟着本官。若是受不了苦，随时说，我差人送你回来。”
米半夏欣喜道：“大人尽管放心，我绝不是受不了苦的娇女子。”
“那可不一定。”苏迪不爽道：“很多人都说自己能吃苦，但一吃苦就叫苦不迭，非但不能做事，反而会耽误事。”
米半夏笑眯眯道：“苏大人尽管放心，若是小女子叫一声苦，大人随时可把小女子送回米家。”
苏迪威胁道：“你可记住这句话，别到时候哭哭啼啼的。”
米半夏傲然道：“若是流一滴泪，不用苏大人说，小女子自己走。”
“最好这样！哼！”
苏迪气呼呼走了。
苏映寒和贡秋白也赶紧走了。
米半夏眨眨眼，对赵林道：“苏大人似乎很不喜欢我？”
赵林笑道：“不是不喜欢，米小姐这样的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只是他心思细腻，考虑得多。”
米半夏直接忽略了其他的话，问道：“哪个男人不喜欢？大人喜欢吗？”
赵林哈哈一笑：“自然喜欢。”
面对米半夏如此直白的话，赵林也不遮掩。
正如赵林所说，美人儿嘛，哪个男人不喜欢？
只是赵林还没急色到是个女人就上的地步。
他只是好奇，米半夏这么接近自己，到底图的什么？
难道只是她所说的，能见识不同的风景？
苏迪气呼呼走着，苏映寒追上去，找个没人地方，道：“堂弟，你和赵大人之间不会那啥吧？”
苏迪没好气道：“有什么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烦人。”
苏映寒道：“那我可就直说了，你别生气。”
苏迪道：“不说拉倒。”
苏映寒赶紧道：“你和赵大人之间，你们两个，没有那个关系吧？”
“哪个关系，说明白。”苏迪怒道。
苏映寒被苏迪吓得脖子一缩，道：“就是那方面的关系。唉，我就直说了，你们两个不会是龙阳之好吧？”
“胡说什么你？”苏迪脸一黑，道：“我是那样的人？”
苏映寒道：“看着是不像，但是你那么针对米小姐，又看着像。”
苏迪冷哼一声，道：“我只是看不惯她借机往赵林身边凑而已。她算什么东西，只是陪着冒一次险，就妄想跟在赵林身边上位，把我们这些一路跟着赵林的人放哪了？”
苏映寒道：“这不冲突啊，她又不是抢我们的位置，以后说不定还是主母之一呢。”
“闭嘴！”
主母两个字刺激到了苏迪。
争不过傅立青就算了，谁让人家认识得早。
云知意也无所谓，不过是个妓子被赵林买回来。
区区一个米半夏也敢跟他争？
这一刻，苏迪恨不得暴露女儿身的真相，把米半夏赶走。
但他还是按捺住了，道：“她这样贸然接近赵林，必然有别的心思。我是怕赵林见色起意，被她蒙骗了。”
苏映寒道：“堂弟，别怪我提醒你，虽然你和大人关系好，但还是要守规矩，称呼一声大人。”
“偏不，我就叫他名字，有本事让他来跟我说。”苏迪气呼呼走了。
苏映寒嘀咕道：“还说没那方面关系，这不就是吃醋吗。诶，要是他们真有那个关系，以后该怎么称呼大人？堂弟媳妇还是堂妹夫？”
赵林终于接见了祁子昂。
祁子昂带着钦差仪仗，在交州城内住了好几天，每次要去见赵林都被拦住，连赵林的面都没见。
而祁子昂也秉着保命的姿态，不敢用钦差的身份硬压赵林。
现在被赵林派人叫过去，祁子昂不喜反惊，直犯嘀咕。
“祁大人久等了。事情太多太繁琐，到现在才刚刚理出眉目，这才有时间迎接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赵林客气道。
祁子昂受宠若惊，连忙道：“赵大人辛苦。本来老夫不该来打扰赵大人，但是傅大人和李大人都说要老夫来一趟，调查勾结海盗袭杀大人一事，老夫推脱不得，只能前来。若有打扰，还请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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