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久……
“不是说头疼吗？怎么还睡不着？”察觉到怀里的人一直辗转反侧，段少允忍不住问道。
“你太吵了！”
男人愣了愣，“可……我并没有说话啊……”
“你一直喘气，心跳的声音太大……还有，你眼睛也吵到我了！”
凤筠伸手去合他的眼皮：“你属鱼的？睡觉都睁着眼睛？”
男人低笑两声，震颤自胸腔直接传入她的耳膜。
“可是我实在睡不着，只想看着你。”
感受到掌心被他的睫毛蹭得发痒，就像是扑到了一只蝴蝶似的，凤筠又悻悻地抽回手，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如此又是捱了半晌，几次她都到了坠入梦乡的节骨眼上了，不是感觉到有几根作乱的手指在耳后绕着她的发丝玩，就是觉得从后脖颈沿着肩头，总有一双柔软的唇，时不时印下几个鬼鬼祟祟的轻吻……
“姓段的，你有完没完？”她终于急了。
身后，段少允动作一僵，有些尴尬：“抱歉，我以为你睡着了……”
凤筠哼了一声，将锦被拢了拢，和他拉远了一点距离。
她还没把跑走的瞌睡虫捉回来呢，便听得身后传来男人含混的抱怨：“用得到的时候，叫‘夫君’，用不到的时候，叫‘姓段的’……”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凤筠重新闭上眼。
睡意朦胧间，仿佛是有人似叹非叹：“筠儿，我是真的喜欢你……”
……
再次醒转过来，已是天光大亮。
不知是不是她昨夜喝酒后脑袋吹了风的缘故，头疼竟一直没好。
段少允想带她回王府看郎中，于是伺候她穿戴齐整后，就将人打横抱在怀里，打算出门上马车。
凤筠急得直捶他：“我是头疼，不是腿断了！快放我下来！”
俩人在逍遥阁过夜本就够惊世骇俗的了，第二日晨起她若是再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被抱上马车，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丢不起这个人。
段少允却不以为意。相比他人的议论，他还是更在乎凤筠的感受。无奈她实在坚持，他便不再强求。
只是两人才刚钻进马车，他便将人揽到自己腿上坐好，又拿狐裘斗篷将她包了个严实。
“冷吗？”他问。
“……我都快起痱子了。你松开些。”
段少允这才将斗篷敞开了道缝隙，却仍不肯松开手臂，只是一味将她拥着。
凤筠拗不过他，心想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要抱便抱吧。于是也不再扭捏，将隐隐作痛的额头埋进他颈窝，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传递过来，倒有几分熨帖的慰藉。
短短的路程，车马摇晃间，她竟又睡着了。
这次醒来，她已是在段少允的卧房里。
府医来看诊，给她开了些解酒治头疼的汤药。
段少允早已摸清了她的习惯，不等她开口，早就将蜜饯准备好了。
这般吃完药再吃蜜饯的情景如此熟悉，过去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倒是提醒了凤筠。
“对了，让府医再多配一方避子汤来。”她嘱咐道。
段少允却有些不置可否。
“避子汤哪怕用的是最好的药材，长期服用也会伤身。”言语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婚事早晚都是要办的，不然……还是别服药了？”
凤筠想都没想，便是拒绝：“不行！我师父死人尚能医活，难道还调理不了这点药性？”
以往她便常把她师父挂在嘴边，段少允只当引元是个糟老头子，因此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可他如今亲眼见过引元本人，虽说凤筠明白告诉过他，她师父年纪不小了，但他一想到那张妖冶的少年脸庞，再想到凤筠是何等的依赖她这个师父，不仅同他一起在山间生活过十来年，时至今日还偶尔去他的居所小住……
段少允脑海里冒出来诸多想象出来的场景，一个比一个更给他添堵。
他知道他不该拿她师父同自己相比，一是完全比不过，他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二是辈份摆在这里，他这醋吃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再开口时，语气明显不悦：“明明是个下毒的行家，倒被你说成了女科圣手！”
听他夹枪带棒的，凤筠不乐意了：“女科圣手怎么了？我师父科科都是圣手！当初你那寒毒十数年间寻遍了名医都束手无策，还不是靠我师父一味药便好了？更何况我和你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我疯了我跟你生孩子？”
这下段少允是真急了。
凤筠对他的心意，一直是他的心结。
用婚事逼她也好，下药设计她也罢，无非都是试图从她的只言片语里挖掘出那么一两分真心罢了，甚至试探着让她不再服用避子汤也是一样的动机。
在面对她时，他不过也就只有昨夜一夜风流带来的十分薄弱的安全感而已，那些温存和肯定，他虽视若珍宝，但也远不足以令他心安。
她的心性易变，高兴的时候是一副说辞，转头翻脸的时候就不认账了，他已领教过太多次。
就好比此时此刻，昨夜欢愉时还一口一个“夫君”地叫着，如今又成了“八字没有一撇”了。
其实凤筠也觉出自己话说重了，毕竟段少允的脸色相当难看，阴郁得好似乌云凝滞。
她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没想到的是，他唇角颤了几颤，最终竟回归沉默。
见他侧过脸去，低眸不肯再看向自己，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颓然，凤筠难得生出几分愧意。
只是他们两人才刚和好不过一日，让她立刻接受两人之间全新的关系，甚至要做好准备跟他孕育一个孩子，这些都实属超过了她承受的极限。
因此，当段少允转身离开，去自行平复心中的情绪时，凤筠并未阻拦。
他转身离去后不久，府医依令奉上了熬好的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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