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韩是真的馋了。
试验成功时还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似的，可当屈乔从休息室的微波炉、空气炸锅里一样样端出美食时，韩再暖人在灰区，仍然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咽口水声。
她捏起一个炸鸡翅，看了看屈乔。
屈乔还在加热别的东西，靠着岛台站在微波炉边，见她看过来，歪头：“怎么了？”
“……没什么。”教授韩沾了沾酱汁，咬了一口。
屈乔：“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怎么可能。”教授韩嘎吱嘎吱吃着，嘴硬，“我是担心鸡腿潮了。”
“你是瞧不起空气炸锅还是瞧不起我？”
“都……”
“哧。”
教授韩咬了一口后就停不下来了，甚至懒得跟屈乔顶嘴，三两口吃掉一个鸡翅，又拿起筷子向一旁的凉拌菜发起进攻，哐哐哐一顿炫后，炒粉干热好了，屈乔一端上来，她就pia的一筷子，直接塞进嘴里，紧接着又是叮一声，空气炸锅又新出炉了一块意大利肉酱披萨……
韩再暖只能看到满桌的美食，看不到教授韩吃东西的样子，但光这已经足够她心惊肉跳了，她本来是不觉得自己需要减肥的，但是在遇到网红韩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材还有上升潜力，也数次心动甚至付出些许努力，但都因为灰区的存在而不了了之，她倒也没觉得很难受。
可现在，别说网红韩的身材了，教授韩这一顿下去，她估计没等过年已经胖十斤了！
这个寒假肯定很不好过……
最让她觉得吓人的，是教授韩偶尔扫过的屈乔的脸，他看向她的神色，居然越来越柔和，甚至还给她递菜！生菜裹上五花肉、烤馍蘸辣椒面、蟹柳去玻璃纸、烤香蕉去皮……
他伺候她都没这么来劲过！这架势跟过年时奶奶喂大胖孙一毛一样！
喂猪会上瘾吗？
“可乐？”好家伙，喝的也上了。
教授韩点点头，屈乔立刻递来一杯满杯冰可乐，下一秒，咕咚咕咚，一杯下肚。
韩再暖：“嗷！！！！”
“哈！”教授韩舒爽的叹了口气，此时已经完全放飞，毫不遮掩的打了一串响嗝，在屈乔面不改色的注视下，拍了拍肚皮，“爽了。”
“那最后再来点西瓜？”屈乔说着，已经把水果盒打开了。
“好。”
教授韩塞了几块西瓜，一边嚼一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食物残渣，平静道：“行了，我回去了。”
“慢走。”
“……”
画面迟滞了一会儿，屈乔问：“还有事？”
“不知道，”教授韩轻笑，“很多人临出门总会担心自己有什么没带吧。”
“这里没你能带的。”
“那我有什么能跟你家韩再暖说的吗？”
“你问我？”
“我也不知道。”教授韩轻喃，“可能，我终于怕死了？”
“你不会死的。”
“哎，自己人，就不要来谈话那套了。”教授韩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们都清楚。”
“不，我们都不清楚，你那边的我可能最清楚。”屈乔冷静道，“如果依然都是我，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也会尽全力。”
“我不是不喜欢你。”教授韩道，“你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我成不了，又亲近不来，只能敬而远之……当然，在一起也是一个合理的解决方式。”
屈乔沉默了一会儿，也露出一丝笑容：“我不认识你，我只能说，再再也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我成不了，所以就让她成为我的人。”
“哈哈哈哈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
“你不是她，你伤不到我的。”屈乔看了看手机，笑容稳定，“时间到了。”
“呼，那我利索点滚吧！”教授韩起身，松了松腿脚，打了个呵欠，“你别说，吃饱了还真容易犯困，再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屈乔微笑着应了，指了指一旁打开的折叠沙发。
教授韩过去坐了，扶着肚子艰难躺下，闭上了眼，世界黑暗了一下，灰区的幽光再次出现。
“韩再暖，听到了吗？”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韩再暖应了一声，站起身，默默地走向神经树。方才她和教授韩一样，也被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笼罩，所以此时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本来灰区中的行动就像飘荡在梦境中，现在感觉更像鬼魂了。
她穿过神经网和片片灰雾，看着怎么看怎么显得晦暗的神经树，深吸一口气，探手触摸了上去。
手陷入了“树干”，一股清凉的，又带点麻痒的感觉拂过“手背”，她甚至感觉自己碰到的地方产生了一股震颤感，那震颤一路扩散，拂动了“树冠”，拨动了灰雾，顺着神经网一路向外蔓延而去。
气氛很恢弘，很神秘……但也就这样了。
波动静止了，一望无际的灰区空旷如昔，没有出现任何熟悉的震颤，也没有出现任何熟悉的人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韩再暖的手插在神经树里，呆呆的看着流动的光点，感觉灰雾仿佛都成了液氮，把自己从头到尾冻个彻底。
她没回去。
该死的。
教授韩没进灰区，她，也没回自己的身体！
她做错了吗？她只有这个能做吗？她还能做什么？
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她的情绪狠狠地拉了下去，韩再暖整个人都木了，时间被无限拉长，仿佛从发现自己可能要永远留在这无声又晦暗的世界中的那一刻，她已经死了。
一切体验在黑暗中都会变得敏感而漫长，绝望开始蚕食她的视线，她感觉眼前都开始发黑。
……我还出得去吗？
当这疑问在脑内循环到几乎成一个回音时，韩再暖的背后突然亮了起来，她猛地回头，发现那个“屏幕”又出现了，正对着的是屈乔审视的目光，可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推开，随之而来的，是教授韩紧张的呼吸声。
“出事了。”她的声音是颤抖的，“我好像睡着了，可我没回去！”
这一刻，教授韩的视野中，屈乔的神色，突然凶狠起来，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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