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受了多少委屈啊，她若是不告状，岂不是白白遇到这么多危机？
她告状就是要皇后娘娘心疼她。
宣悦闻言，道：“臣也是。”
谢窈有点想笑，她还以为宣悦的性子，会认为宣舒的话是让她担心，然后出言制止呢。
可现在看来，宣悦不愧是宣悦，一步三算。
谢窈立刻震怒道：“什么？竟有此事？！实在荒唐！两位爱卿受委屈了，此事本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两位爱卿做主。”
三个女人一台戏，程风起完全被排斥在外。
他纵然聪慧，可告状这种事……他有点做不出来，不过有宣舒和宣悦，足以。
宣悦和宣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谢娘娘！”
有姐妹俩告状，谢窈是带着一身怒气回到皇宫的，彼时养心殿内正有朝臣面见萧稷。
谢窈刚到养心殿外，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陛下，宣家姐妹二人此行虽有功劳，但臣认为此行最大的功臣还是程大人。”
“宣家姐妹二人毕竟年轻，往后还要嫁人，不好叫她们抛头露面，请陛下三思！”
“陛下，牝鸡司晨，是乱国之兆啊！”
谢窈听得想笑。
这些人，话说得头头是道，但事儿却办得不怎样。
谢窈清楚听到，萧稷并没有急着反驳，她明白，萧稷停当是收到消息，知道她已经回宫，所以想将这几个人留给她来反驳。
但萧稷的反应落在这几个人眼里，却代表了全然不同的意思。
是默认，是默许，是心里早有不满。
几人便如被打了鸡血一般，越说越来劲，“陛下，皇后娘娘身为女子，本该为陛下您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照顾好后宫妃嫔。”
“可皇后却不务正业，反而一心弄权……”
砰！
萧稷忍无可忍，拿起奏折便往说话之人身上砸去，他倒是想忍，可这些人当着他的面如此诋毁窈窈。
真当他没脾气？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萧稷忽然的举动倒是让这几人清醒了，此刻反应过来，双膝一软立刻跪下求饶。
这些时日，朝臣们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不少朝臣都故意，在禀报事情的时候，报告给皇后谢窈。原本他们是想用这样办法挑拨帝后，让皇帝亲眼看看，权利被人夺走的滋味。
也是有效果的。
前几日几个朝臣进入养心殿禀报政事的时候，就看到陛下看着皇后娘娘的眼里带着哀怨。
这一下就让朝臣们激动了，今天才敢趁着皇后娘娘不在说点这样的话。
可陛下这是？
还没等几个朝臣琢磨明白，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清润嗓音响起，“陛下息怒。”
谢窈的声音很好听，此刻落在几位朝臣耳中，却似恶魔低语，仿佛是凑在他们耳边在说：你们完了！
谢窈越过几位朝臣，走到她的位置坐下，直接道：“宣大理寺赵大人，刑部尚书吴大人入宫。”
谢窈说完，又看向萧稷，道：“陛下，我今日出城接程大人和两位宣大人，却得知这一路上竟有人暗中刺杀三位大人。”
“三位大人在原州的赈灾圆满结束，此次是作为夏国的功臣回京。可功臣在回京路上竟遇袭击，请陛下彻查此事，以安三位大人的心。”
萧稷闻言也是立刻“变了脸色”，勃然大怒道：“查，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夏国境内对夏国的功臣下如此狠手！”
萧稷和谢窈大怒，跪在地上的几个朝臣根本不敢有什么动作，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生怕被愤怒中的帝后迁怒。
谢窈自然注意到了他们，但没太放在心上。
今日来养心殿的这几个人，的确对她都很有意见，但这几个只是被推出来试探萧稷的棋子。
没什么用。
谢窈这似才看见他们一般，诧异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几个跪在地上的大人自然不敢说话，刚刚他们可是激情满满的在说皇后坏话。
而且……他们也不确定，皇后娘娘有没有听到他们刚刚的话。
现在这话，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必理会他们。”萧稷冷声道，只听声音朝臣们就知道，陛下还在生气。
“陛下。”谢窈道：“陛下莫生气，有话好好说。”
萧稷冷哼一声，道：“皇后既为你们说话，今日之事，朕便暂不追究。”
几位朝臣长出一口气，立刻齐声道：“谢皇后娘娘。”
说完，这才一齐退了出去。
谢窈这才看向萧稷，递上一杯茶，道：“陛下别生气了，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得。”
萧稷道：“这几个虽不是主使者，但刚刚说的话也实在难听……”
“窈窈别担心，此事交给我。”当着他的面诋毁窈窈，他自会出手。
很快，赵昊和刑部尚书吴大人便都到了养心殿，程风起和宣悦宣舒也在更衣之后抵达。
谢窈道：“此次程尚书与两位宣大人在回京的路上被袭击，今日宣大理寺和刑部过来，就是希望两位大人能彻查此事。”
“无论是谁，都要为这样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些人动手的真正目标——宣家两姐妹。
就是不希望宣家两姐妹活着回到京城，成为谢窈改变朝堂格局的刀。
赵昊自然支持谢窈，刑部尚书亦然。
两人立刻齐声道：“请陛下娘娘放心，此事臣等必会彻查。”
“两位大人稍等。”程风起出声，“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刺杀之人的线索。”
这一路上遇到了数次刺杀，宣悦和宣舒的确是九死一生才回到京城。
相比之下，程风起身怀武艺，又不是刺客们的主要目标，反而是途中压力最轻的一个。
但他自然不会坐看同僚遇袭，反而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救下了宣悦。
也是因此，他受了些伤。
程风起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有一波刺客所用的武器仿佛非比寻常，这是那武器的样式，或可成为突破口。”
赵昊立刻上前双手接过，道：“多谢程尚书。”
宣悦落在程风起身上的眼神则是带了担忧与关切，若不是为了救她，程风起也不会受伤。
程风起清楚感受到宣悦的眼神，但此刻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又与赵昊和吴大人说起遇刺的细节。
便于他们找到凶手。
此事议论完，赵昊和五大人先一步离开养心殿，去探查此事。
程风起和宣悦宣舒则是被留了下来，一是汇报原州的情况，二也是谢窈还有要事商议。
她此次让宣悦和宣舒前往原州赈灾，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宣舒宣悦站上朝堂，更为了她们身后代表的万千女子。
谢窈此刻留下两人，就是为了商讨下一步的计划，她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这几个月也一直在不断完善。
如今宣悦宣舒平安归来，她计划好的下一步立刻就能开始。
谢窈自然是准备趁热打铁。
商议完正事，谢窈看着面露疲色的姐妹俩，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先回去歇着。”
“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
两人抱拳应是，宣舒道：“皇后娘娘，臣还有些事要禀。”
宣悦见状，率先退了出去。
谢窈看向宣舒，“宣大人还有何事？”
宣舒道：“前些时日，娘娘传信于臣，询问过北疆呼延公主的事。”
“臣这些时日忙完之后闲下来，又想起了在北疆的事，这位呼延公主，在北疆时曾在呼延野面前替臣遮掩过破绽。”
“宣大人可确定？”这件事呼延玉倒是没说过，谢窈听宣舒这么讲，已经信了八分。
宣舒点头，“请娘娘放心，臣是仔细思量过的。”
“而且呼延公主在北疆皇室的身份……有些尴尬，呼延野对她也是利用居多，实则很瞧不上。”
提及呼延野时，宣舒话语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呼延野的确高大善战，对她也有几分真心，但只将她当成狸奴一般。
只瞧不上女子这一样，就足以让宣舒鄙夷他。
谢窈点头，道：“这些，呼延玉倒是说过。你不必担心，呼延玉虽被软禁着，但与她的身体有关系，她……不是很好。”
宣舒顿了顿，问：“娘娘，臣能去看看她吗？”
谢窈说：“本宫会让人去问问呼延玉，若她愿意见你，你便去吧。”
“是。”宣舒答应之后，这才退出了养心殿。
宣舒刚出宫，便看到了不远处正站在一块的两人，她眉梢轻扬，到底没过去打扰，而是默默地回了马车等着。
站在一处的自然是宣悦与程风起。
寒风萧瑟，程风起与宣悦的距离不算远，他能清楚嗅到宣悦身上刚刚沐浴之后的香味。
“程大人。”宣悦道：“上次的事，多谢你。”
程风起微垂下眼，“宣大人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顿了顿，他又说：“便是换做其他同僚，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宣悦道：“但被救的人是我。”
程风起的善良是一回事，但她确确实实地承了这个情，也是不可忽视的事实。
“此事是我欠程大人，宣悦记下了。”宣悦说得十分郑重。
她没说什么，来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会帮忙之类的话。
因为她觉得行动比话语更重要。
程风起垂眼。
他从前就知道宣悦很优秀，此次原州之行，更让他认识到宣悦的另一面。
她，比他想象的更优秀。
也正是是因此，程风起心里竟生出了几分退缩之意。
当然，更多的还是尊重。
毕竟宣悦从前就清楚明白地拒绝过他，他对她的欣赏和喜欢从没变过，甚至比从前更丰沛。
但他都压抑住了。
“宣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程风起声音微涩，道：“冬日风大，宣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吧，莫伤了身体。”
说完，程风起自己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程大人……”
“无妨。”程风起忙道：“皇后娘娘特安排了太医到府中，我无事。”
两人就此分开。
宣悦看着程风起上了马车，这才收回视线，上了她自己的马车。
“舍得走了？”宣舒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姐姐，程风起还挺不错的哦。”
她们姐妹俩之间，没什么秘密，再加上程风起尽管已经十分收敛，可眼神是藏不住的，宣舒自然看得真切。
“姐姐，先前我还在北疆时候发生的那事，我也听说了。但老夫人如今已经呆在小佛堂不出来了，可见程大人是真的很在意此事。”
“或许，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呢？”
“舒舒。”宣悦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别人或许可以，我不行。”
“我们是娘娘设立的第一批女官，将来更是天下女官们的楷模。”
“我可以做很多事，但不能嫁人，不能屈居于后宅。否则天下女子都会被人指责，说当了女官又如何？最后还是相夫教子……”
“我们后面的女官可以这么做，但我不行，我们不行。”
“便是成婚，那也是招赘。”宣悦道：“我既站上了这朝堂，就不会再退后半步。”
“皇后娘娘带领着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出来的位置，一旦退让，立刻就会被别人夺走。”
“这些，在你应允圣旨之前，我都同你说过的。”
宣舒点头，“阿姐，我知道的啦，我又不准备嫁人。我准备将来养几个面首……咳，这不重要。”
宣舒拉着宣悦的手，道：“我是觉得，阿姐你对程大人，不是完全无意，所以……”
宣悦抿唇。
她从前的确是不喜欢程风起的，她志不在此，又被三皇子萧安伤透了心，当真是有些看透红尘的意思。
但这些时日以来，她能感受到程风起润物细无声却又不会给她增添负担的无声照料。
尤其是这次回京路上的刺杀。
程风起明知道有危险，明知道那是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身前。
此刻宣悦脑中闪过程风起中刀之后对她露出的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是在庆幸。
庆幸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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