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大一会儿，只有林国斌和马大同两人端着饭回来，牛莉往她爸妈家里去看孩子。
因为桌边有马大成在，高明启他们俩没说这事，扯些闲篇儿，等他有事离开了，才悄悄问向林国斌。
“师兄，有个事我们不太懂。咱们这合营以后，工资是个什么说法？”
“这事你们不用操心，这俩月还按以前的定例来，人家审计的时候都已经核算过标准了。等过几个月估计会有变动，上面正在拟定新的工资标准，到时候统一调整工资标准。”
林国斌突然压低了声音，“我给你们俩说啊，趁着现在好好练练手里的技术，我听说以后工资标准跟工人的技术挂钩。”
高明启有所了然，他对这个说法有些印象，这年代的职工实行级别工资，每升一级都能增加不少收入。
只不过不太清楚具体实行的时间和细则，从林国斌只言片语中，大概能够听出些端倪。
筹备公私合营以来头一天开门，到了下午接连来了好几拨顾客。
店里剩下的家具买了两套，还有一家要预定一组桌椅床柜，因为暂时木料不全，只能签下预订单。
“同志慢走，我们会尽快备好料，早日开工。”
马大同神色很兴奋，第一天就卖了不少钱，这套新家具要是做出来，他们这个月的生产销售任务就能完成一大部分了。
这会儿就到了他作为经理发挥作用的时候，送走了顾客，马大同连歇息也顾不上，往厂办去找领导申请木料。
下班回到家里，高明启就看到老高和邻居坐在门口说话，他坐着一个小木凳，说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看向大门口，右手按在自己膝盖上顺时针揉搓。
见到高明启露面，老高高兴得不行，直接从凳子上起来了。
他已经不用再去修车铺了，他在家里提前做好了饭，就等着高明启到家了直接吃饭。
“不说啦，回家吃饭喽。”
高明启加快脚步，接过老高手里的凳子，和邻居打了声招呼，两人回了自家屋子里。
晚餐还是一成不变的炒白菜，这是主流。
不过还有些配菜，老高端上来一盘肉肠推到高明启面前，“今天门外面有串巷子买肉肠的，我瞧着不错，买了一截，你快吃了吧。”
“爷爷，您也吃。”
“我下午吃过了，长了几块，爷爷不爱吃这东西，嚼不动喽。”
高明启看了看老高的嘴巴，他的牙确实坏了不少，但是还不至于吃不了肉肠。他直接夹起切成片的肉肠，放在老高的米粥里面。
“够了，够了，吃不下啦。”
老高一副上愁的模样，只能吃下碗里的肉肠，这回换成左手，在膝盖顺时针揉搓着。
刚才就是这个动作，高明启似有察觉，好像有一段时间了，老高总是习惯揉搓膝盖。
“爷爷怎么了？膝盖不舒服吗？”
高明启探头看着桌子下面，老高那粗糙满是皱纹的手用力按在膝盖上面。
“哎。老毛病了，天冷了就酸疼，以前干活的时候没咋在意，现在闲下来了，就一下上来了。没事，揉一会儿就好了。”
老高脸色看上去丝毫不在意，语气更是轻描淡写，不想让高明启在意。
高明启皱了皱眉，说了一句，“明天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没事，别花那个冤枉钱了。”
高明启可不管老高的反对，老一辈的人都一样，只想着省钱，就连身体生病了，也不愿意去大医院医治，能扛就扛着。实在扛不住了，就找个小诊所开点药，一辈子可能都不知道医院大门朝哪开。
他们俩作为相依为命的亲人，高明启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老高的病情，上年纪以后，人的关节总会出问题。
记得上一世就有个说法，男人只要过了三十岁，身体上各个机能都开始下降。年轻时上蹿下跳都没问题，可是步入中年下个楼都能感觉膝盖酸痛。
老高这么大岁数了，膝盖的磨损肯定很严重。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啥问题，可是没一会儿就把手按了上去，不停地揉搓缓解疼痛。
高明启看得出来，爷爷脸上的肌肉微微耸动，就像是忍着疼痛一般。
也许是因为卸下了身上的工作，老高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下来，身上的疾病就找上门，就算他不想承认，却抵不过身体的反应。
吃了饭没多久老高就躺下睡觉，高明启没画得太晚，早早吹熄了灯。
睡了没过多久，高明启隐约听到一阵阵嘶哈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仔细聆听，发现声音是从外面老高所在的方向传来。
“爷爷，您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你快睡吧明启。”
虽然老高什么也没说，但是高明启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爷爷刚才肯定是因为疼痛发出的声音。
屋子里面又安静下来了，但是高明启并没有睡下，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很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被子摩擦的声音。
到了第二天早晨，两人吃了早饭，高明启直接推出自行车，要带着老高往医院去。
“不行爷爷，您必须得跟我去，不然我今后上班都不踏实。”
眼见着老高还想推脱，高明启只能发下重话。
阎埠贵也在院子里，听到这爷孙俩争执的事情，在一旁劝说道：“高大爷您就顺了明启的意思吧，这也是孩子的心意，您要是不把身体养好了，等以后明启结婚有了孩子，谁帮他看孩子呀。”
这话一出，老高立刻不再推辞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必须得去医院瞧好病。
高明启感谢地看了眼阎埠贵，“谢了阎老师，我们出门了。”
他推着自行车，让老高坐在后座上，两人就往协和去了。
进了好似王府一般的医院里面，老高从来也没来过这样地方，亦步亦趋地跟在高明启身后，排队挂号，等候问诊，终于见了医生。
眼前的医生看着和老高岁数差不多，鼻梁上挂着一副厚厚的镜片，老高遵从医生的指示，平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在他的腿部或捏或敲。
“医生，我爷爷怎么样？”
许久之后，等医生坐回座位上，高明启连忙询问道。
“岁数大了，膝盖磨损太厉害了，老哥年轻的时候受苦啦。”
“哈哈，咱就是一辈子劳碌命，哪有什么受苦不受苦，能有口饭吃，养活自家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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