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营离京郊有将近三十里地，老夫人的车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营帐之内，陆延骁正在查看布防图，听下属来报侯府来人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有几分喜意。
莫不是离桑来看他了？
他故意板着脸，“这军营中都是男人，她来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起身出去迎接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带着几个下属走到大营之外，却只见老夫人拄着拐从马车上下来。
陆延骁偏头往后看了两眼，却不见其余的人。
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失落，“母亲，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见他那神色，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还盼着谁来看你呢？”
“也就你老娘我还惦记着你，操心你在这儿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说着，她重重地顿了顿拐杖，冷哼一声。
“哪像你那好媳妇，在侯府里可威风着呢，给我这把老骨头甩尽了脸色！”
“你再不回去啊，这侯府怕是要容不下你老娘了！”
陆延骁有些头疼，他知道以离桑的性子，断然不会去主动找事。
“母亲，儿子奉命守卫城防营，短时间内恐怕是回不去的。”
“您先回去吧，有什么矛盾等儿子回去了再说。”
老夫人自然清楚，“你无召不得归，又没说老身不能过来看你。”
她挥了挥手，让府中下人将带来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这马上就要入冬了，你过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厚衣服，为娘这不是怕你冻着。”
陆延骁心下一暖，有些无奈的道，“营中都有，再说了，儿子皮糙肉厚的，不怕冻。”
军营里再繁忙，老娘来了，他还是得把人请进去休息一会儿。
陆延骁去忙了，老夫人只能一个人待在营帐内。
歇了没一会儿，她便打算离开。
陆延骁忙得抽不开身，听说她要走，让亲卫挽留她。
“老夫人，侯爷说今日时辰已晚，路上恐怕不安全，明日再走吧。”
老夫人浑不在意，“这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当年老身在沙场上奋勇杀敌的时候，你们都还是小毛崽子呢，别看不起人。”
她虽然一把年纪，但到底是女眷。
带来的丫鬟婆子也不在少数，若是就此住下，军营里还要安排住处，平白给陆延骁添麻烦。
那人留不住她，只好回去如实回了陆延骁。
陆延骁皱了皱眉，“安排些人手去护送老夫人。”
下属便又领命退下。
……
另一边，侯府内。
离桑放下查完的账簿，抬手去端茶水，却不小心将茶盏推翻，盖子滚落下去。
边上的忽明娜眼疾手快的接住，把盖子放回去，红霞连忙上来整理倒出来的茶水。
“怎么了，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的。”
忽明娜问。
离桑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忽明娜斜靠在椅子上，“你不放心那个老虔婆？”
“她自己非要走，挡也挡不住，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她活该。”
离桑斜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巴不得陆老夫人死在外头呢？
按理说，老夫人虽不喜忽明娜，但她进侯府后两人也没发生过什么正面冲突，她怎么这么不待见老夫人？
离桑不说话，忽明娜以为她不高兴了，抬手在嘴边划了一下，咧嘴笑笑。
“错了错了，口无遮拦惯了。”
红霞换了一盏新茶上来，离桑端起来抿了一口，温度正好。
“你的女红学得如何，不是要赶在满月酒之前，给长生绣个肚兜吗。”
忽明娜一下就蔫了，她手都快扎穿孔了，也没绣出什么来。
“你们中原的刺绣真不是人学的……”
红霞笑着道，“忽姨娘多试试，您已经算有天赋的了，奴婢最初学的时候，连阵脚都打结呢。”
“您连那么难的舞蹈都能学会，这小小的刺绣想来也不在话下。”
教她刺绣的正是红霞，听她如此夸赞，忽明娜也恢复了信心，觉得自己还能再绣两个时辰。
她起身就往偏远去了，红霞好笑的道，“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定要叫苦连天了。”
“你倒是了解她。”
红霞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忽姨娘有时候，心性纯真得像个小孩子。”
离桑唇角弯起一丝笑意，“她这样就很好。”
有这么一个整日无忧无虑，率真开朗的人在身边陪着，日子也轻快些。
离经叛道口无遮拦一点，也无妨。
……
入夜了。
一辆的马车在京城郊外的大道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支箭矢骤然钉在马车上。
拉车的马儿受了惊，猛地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整个车身剧烈摇晃起来。
车里的陆老夫人原本昏昏欲睡，霎时被颠得东倒西歪。
“出什么事了？”
她心惊不已，连连压低声音询问车外的亲卫。
“老夫人，有刺客！”
亲卫们迅速围拢到马车旁，下一刻，便见数十支羽箭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如流星般射出。
金铁声乍起，是外头的卫兵在挡箭，躲避不及的亲卫们纷纷惨叫着倒下。
紧接着，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如鬼魅般从树林中窜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什么人如此大胆，连侯府的马车都敢动！”
老夫人撩开帘子，怒喝了一声。
嗖——
一道箭矢钉在她身边的马车上，驾马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老夫人，还请随我们走一趟。”
老夫人心中焦躁，竟真有这么巧的事，竟让那离氏说中了！
下一刻，那群黑衣人便一窝蜂的冲了上来，跟马车边的守卫打了起来。
喊杀声起，刀兵铮鸣。
四周都是血腥气，似乎将老夫人又拉回年少之时那片战场。
只是如今的她已经年迈，再没了当初战场杀敌的勇武。
“保护老夫人，突围！”
离桑派出来的侍卫统领大声呼喊。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从暗格底下抽出一把佩剑，推开车门，扶着张嬷嬷的手跃出马车，由一队人马护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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