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三动作挺利索，中午就带东乡的百姓一窝蜂跑到山上去了。
这片大地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下午申时的时候，大地轰隆响。
陆天明上关楼了望片刻，张献忠来了，骑军杀气腾腾。
众人立刻放弃关楼，撒丫子跑向西边宝华山外围。
张献忠来的挺早，大约八千骑军，护着五十多辆马车，直奔隆昌寺。
后面还有两万多步卒，奔跑而来。
全是精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军械齐全。
万滕看了一会，突然问陆天明，“上位，属下一直很纳闷，张献忠凭什么带着一群人到处跑，他们没有家人？”
“当然有，江南有很多家眷，但他们可以扔掉，张献忠把军队训练成这样了，若是需要，他可以把自己的妻妾和儿女全杀掉。”
“这…这还是人吗？”
“张献忠就像世间的阴暗面，他的破坏力惊人，对世间的想象与任何人都不同，而且他还没耐心，就像个三岁孩子，偏偏力拔千钧。”
万滕难以想象这是个什么人，陆天明看骑军向西乡而来，放下望远镜，扭头道，“让兄弟们换衣服，咱们去西边溜溜。”
“回上位，都换好了。”
陆天明扫一眼五十多人，身穿南京水师战袍，有的扛着虎蹲炮，有的背着火铳，腰间挎刀。
也不知道西边是什么情况，大手一挥，“走！”
西乡出关五里，就是汤山，上元县的巡检司驻地。
陆天明这个时间向西，完全是借着张献忠行事，驻守西乡的士兵一定会与上元县接触，他们会把本来泾渭分明的地方搞混。
两刻钟后，现实告诉陆天明，他想多了。
上元县的巡检司在两山之间，更像个关卡，木头墙完全横亘在山脉之间。
关门没有人看守，但西边到处是篝火。
南京的士兵向东靠近了五里，与白天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万滕带众人向北绕了三里，来到一个小山顶，惊讶看着西边的情况。
化妆个鸡毛啊，近十万大军分片守在三十里的地方，连南京的灯火也能看到。
正月十四的月亮升起来，原野里大军来回走动，乱七八糟，可能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防区是哪里，正在过上元节。
到处是烤肉，吃饭喝酒的声音。
魏国公在犒赏士兵，非常大方，此刻应该是南京最乱的时候，大江的水关和水师营地同样灯火通明，完全谈不上战场的严肃。
陆天明忍住向西到南京的冲动，转头看向宝华山西麓的勋贵庄园，那里就像禁区，大军距山五里，没人靠近。
此刻显得很不正常。
万滕低声道，“上位，暗处一定有守卫，或者靠近庄园驻守的军队，就是为了庇护庄园。”
陆天明点点头，“这应该是个暗中的交易，家眷不止怀远侯庄园有，也许有很多人，那就更不正常了，完全无法控制消息。”
哒哒哒~
东面传来马蹄声，张献忠的骑兵直奔上元县关门。
众人在山上眼睁睁看着一千骑军与南京士兵隔着关门休息，大约三十骑打马向南京而去。
他们对彼此非常信任，警戒划分也非常明确。
或者说，他们谁都不想搭理谁。
寒风呼啸中，众人等了一个多时辰，野地里声音慢慢平息下来。
这么多篝火，可能士兵也不冷了，就靠在一起打盹。
陆天明还在寻找混乱的机会，东边咚咚咚三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扭头望去，官道中骑军排着整齐的队伍，旌旗遮天蔽日。
六千骑军护卫一辆华丽的马车，向西而来。
我去，张献忠这排场搞得像皇帝出行。
半个时辰后，骑军进入南京防区。
陆天明扭头看看月色，大概刚到子时。
近十万士兵通过月色看着张献忠向西，没有任何声音。
既没有欢呼，也没有逃避，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神色。
陆天明凑准机会，西北方向一指，“走，我们下山，北面的水师不能信，这里的守卫肯定能信，一定被反向利用了。”
五十人从山坡上溜下来，背着火铳和虎蹲炮，斜挎腰刀，歪歪扭扭，缓缓向北。
水塘边、村落边、田地边的士兵都没人管他们。
也有零零散散的人在移动。
很快来到庄园外围，周围的士兵站起来，冷冷看着他们。
万滕立刻向前，“你们指挥使呢，我们指挥使让过来问句话。”
“你家指挥使是谁？”
“水师左卫。”
万滕稀里糊涂答个范围，对方很警惕，“左卫怎么跑南边去了？”
“废话，老子容易嘛，绕了一天，兄弟们快累死了，大哥在船上看的心急，你们搞得太显眼了，万军丛中一坨白。”
这句话好使，头领示意众人别紧张，扭头进入一个小庙。
不一会就出来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家将军受人所托，不会坏事，这个距离才安全，明日会靠近两里，但不能再动了。”
“我们不回去，白天给大哥打信旗就可以，大哥让我来保护侄儿，放心，都是自家生死兄弟，咱们编入你们的防区。”
头领不得已，又返回小庙。
不一会出来一个壮汉，看一眼五十多人的装备，挠挠头道，“真啰嗦，每个人都派部曲过来，咱们快多出千人，都管不起饭了。”
“大人看着安排，俺们带着一点口粮，北面的兄弟说圣人在靠近了。”
“靠近个屁，不打一架怎么会结束。”
“打架也是走过场。对了，张献忠怎么会到句容，宝华山与庄园近在咫尺，不安全。”
“咱也不知道，但他不会到上元县。”
万滕靠近，低声说道，“给兄弟一个好消息，东边已经打起来了。”
壮汉两眼一瞪，“真的？属实？”
“当然，南京已经丢了扬州和泰州，圣人的水师太厉害，一炮一艘船，有的兄弟落水游泳过江，提前过好日子去了，俺们前天才回来。”
“圣人这是从东边开始？”
“不太像啊，江北没多少人，可能凤阳大军会靠近滁州，也就这三两天的时间，大伙都等不及了。”
“是嘛？！这操蛋的日子赶快结束吧，来来来，先进来，给指挥使大人讲一讲东边的情况，兄弟们虽然知道镇江打了一架，也稀里糊涂不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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